剑无痕的警觉和张萌萌的紧张让林子渊那句含糊的咕哝显得格外突兀。空气里那股若有若无的甜香更浓了,甜得发腻,让人心里发毛。
“闭嘴。”剑无痕低斥,目光像钉子一样扎在林子渊身上,又迅速移回那片树丛。林子渊似乎被自己的梦话惊扰,眼皮抖了抖,终于费力地掀开一条缝,茫然地转了转眼珠。
“呃…好香…”他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
“香个屁!”张萌萌又急又气,压低声音,“这味道不对劲!还有那树丛,你感觉不到吗?”她手指死死扣着剑柄,指节发白。刚才通道里的恐怖经历让她成了惊弓之鸟。
林子渊晃了晃昏沉的脑袋,努力聚焦看向张萌萌指的方向。那片树丛比周围的林木更显幽深,枝叶纠缠得密不透风,像一堵墨绿色的墙。那股甜腻的香气正是从那里源源不断地飘散出来,钻进鼻孔,甜得让人喉咙发紧。
“唔…是不太对劲…”林子渊挣扎着想坐起来,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他背上的古剑匣纹丝不动,像一块冰冷沉重的铁疙瘩。
剑无痕没说话,他缓缓站起身,长剑斜指地面,剑尖微微颤动,发出细微的嗡鸣。他向前走了两步,停在树丛边缘,凝神感知。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那股甜香固执地弥漫着。
“师兄?”张萌萌紧张地跟在他身后一步远。
剑无痕沉默片刻,眉头锁得更紧。“里面…很安静。静得过头了。”他侧耳倾听,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确实什么也听不到。连虫鸣鸟叫都消失了,这片树丛像一块死地。
林子渊也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捂着胸口凑近。“来都来了,不看看说不过去啊…”他嘀咕着,眼神却不像语气那么随意,带着一丝探究,“万一…是出口呢?”
“也可能是更大的陷阱。”剑无痕冷冷道,但手中的剑却微微抬起,对准了树丛最浓密的一处,“退后。”
他手腕一震,一道凝练的剑光匹练般射出,并非斩向树丛,而是贴着地面横扫过去。凌厉的剑气无声地切开了盘踞地面的藤蔓和低矮灌木,硬生生在茂密的植被间开出一条狭窄的通道。被斩断的枝叶散发出青涩的草木气息,瞬间冲淡了些许甜腻。
通道尽头,光线昏暗。但在被清理出的空地上,一个模糊的轮廓显露出来。
“那是什么?”张萌萌眯起眼睛。
林子渊揉了揉眼睛,往前探身。“像块…大石头?”
剑无痕率先踏入通道,每一步都踩在松软的腐殖土上,无声无息。张萌萌紧随其后,长剑护在身前。林子渊犹豫了一下,也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了进去。越往里走,那股甜香越浓烈,几乎形成实质,黏糊糊地糊在口鼻间。
通道不长,尽头是一小片被古树环抱的空地。空地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石碑。
石碑很高,布满深绿色的苔藓和岁月侵蚀的痕迹,表面坑坑洼洼。它的形状并不规整,像是直接从一块巨大的山岩上劈凿出来的,带着一股原始的粗犷。碑身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纹路,那些纹路极其古老,线条扭曲盘结,完全不是已知的任何文字,更像是某种原始的图腾符号,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蛮荒感。
“这…是什么东西?”张萌萌惊讶地看着石碑上那些无法辨识的符文,它们像活物般在阴影里扭动。
剑无痕没有回答,他绕着石碑走了一圈,手指在冰冷的石碑表面滑过,感受着那些凹凸的刻痕。他的指尖在触碰到某个位置时,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林子渊的目光却像是被磁石吸住了,直勾勾地盯着石碑的基座。基座附近刻着几个扭曲得尤其厉害的符文,那形态…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背后冰冷的剑匣。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古剑匣表面的瞬间——
嗡!
沉寂的古剑匣猛地一震!一股冰冷刺骨的气息骤然从匣身爆发出来,瞬间穿透衣物,刺得林子渊后背肌肉一紧,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几乎同时,石碑基座那几个扭曲的符文,也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感,像微弱的电流,瞬间穿透空气,连接在石碑与古剑匣之间。
“匣子!”张萌萌惊呼,她也感觉到了那股冰冷的波动。
剑无痕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在林子渊背上的剑匣和石碑之间来回扫视,脸色凝重。“共鸣?”
林子渊顾不上回答,那股冰冷的悸动感让他心脏狂跳。一种强烈的直觉驱使着他,仿佛身体自己知道该怎么做。他死死盯着基座那几个闪烁过的符文,眼神变得专注起来,之前的茫然和沙雕消失无踪。
他抬起手,不是去摸剑匣,而是伸向石碑基座那一片扭曲的符文。指尖在距离冰冷的石面还有寸许距离时停住,然后,他开始凌空缓慢地划动。他的动作很笨拙,毫无章法,手指在空中无意识地勾勒着,仿佛在模仿,又像是在唤醒某种深埋的记忆碎片。
随着他手指的移动,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指尖划过的地方,空气竟留下了一道极其黯淡、几近透明的淡金色光痕!那光痕的轨迹,赫然与石碑上某个扭曲符文的一部分轮廓,隐隐重合!
“这…”张萌萌看得呆住。
剑无痕瞳孔微缩,紧紧盯着林子渊的手指和那微弱的金色光痕。
林子渊仿佛进入了某种忘我的状态,对周遭的一切浑然不觉。他皱着眉,眼神专注得可怕,手指继续艰难地移动,试图勾勒出下一个更复杂的转折。黯淡的金色光流断断续续地在他指尖延伸,像风中随时会熄灭的烛火,艰难地连接着石碑上那些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纹路。
空气中那股甜腻的香气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动,变得紊乱起来。石碑基座那几个扭曲的符文再次亮起,这一次光芒稍强,不再是错觉,是实实在在的微光!它们像是被林子渊指尖那微弱的光流牵引着,开始不安分地扭动、闪烁,仿佛要从石碑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林子渊的手指猛地一顿,停在半空。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紧抿,似乎遇到了极大的阻碍。指尖那点淡金色的光流剧烈地明灭闪烁,像是随时会崩溃。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哼,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和困惑。
突然,石碑上所有扭曲的符文猛地集体亮起一瞬!一股无形的、冰冷沉重的压力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林子渊的意识上!
噗!
林子渊身体剧震,如遭重击,脸色瞬间煞白,指尖那点好不容易维持的金色光流“啪”地一声彻底溃散。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胸口血气翻涌,一口鲜血差点喷出来,被他死死压住。
“林子渊!”张萌萌惊呼着想去扶他。
“别过来!”林子渊猛地抬手阻止,声音嘶哑。他死死盯着石碑上那些重新沉寂下去的符文,眼神惊疑不定,带着一种发现了什么的震惊。
“怎么了?”剑无痕沉声问,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警惕地扫视四周。那股甜腻的香气似乎也随着符文的沉寂而淡去了一些。
林子渊抹掉嘴角渗出的血丝,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石碑基座那几个扭曲的符文,又缓缓移向自己背后冰冷的剑匣,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不对…”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凝重,“这感觉…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