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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踏入那条由守墓人强行开辟的隐秘路径,众人便觉仿佛从一片黑暗跃入了另一片更加深邃、更加诡异的黑暗。外界尚存的微弱星光与法则涟漪在此地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得如同实质的压迫感,仿佛整个虚空都在向内坍缩,挤压着一切存在。

路径狭窄而扭曲,并非实体道路,更像是一条在狂暴法则风暴中被勉强维持住的、极不稳定的空间褶皱。两侧是翻涌不休、由纯粹寂灭之意构成的黑暗浪潮,偶尔有巨大的、如同眼球般的黑暗漩涡在浪潮中一闪而过,冰冷地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散发出令人神魂冻结的恶意。

“紧跟我,切勿偏离路径!”宁采臣沉声喝道,他周身混沌道源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不仅照亮前路,更不断将侵蚀而来的虚无之力化解、排斥。太初被他牢牢护在身侧,小脸紧绷,她能感觉到,这里的每一寸空间都充满了“错误”与“死寂”,让她本能地感到恐惧,却又有一股微弱的、源自秩序本源的倔强,让她努力睁大眼睛,试图看清这片混乱背后的真相。

玄璜长老手持罗盘,但罗盘在此地已完全失效,他只能凭借对空间波动的敏锐感知,辅助宁采臣辨认那若有若无的路径痕迹。白虹与云芷一左一右,巡天尺与仙剑光芒流转,警惕着可能从黑暗中袭来的攻击。星骸、石岳等人更是将仙元提升至极限,苦苦抵抗着那无时无刻不在试图瓦解他们道基的消解之力。

前行不过数里,异变再生!

周围的黑暗突然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幻化出种种光怪陆离的景象:时而显现出青霖界崩灭、聂小倩与太初在虚无中哀嚎消散的恐怖画面;时而化作宁采臣自身道源失控、反被混沌吞噬的绝望场景;甚至模拟出流霞界被归墟攻破、玄璜长老等人尽数陨落的凄惨结局……这些幻象并非单纯的视觉欺骗,而是直接作用于心神,引动心魔,放大恐惧,更夹杂着“虚无之魇”那充满诱惑与绝望的低语:

“看吧……你所守护的,终将湮灭……”

“你的道……亦是虚妄……”

“放弃吧……融入永恒的宁静……”

“紧守道心!这些都是幻象!”白虹大喝,巡天尺清辉洒落,试图驱散众人心头的阴霾,但效果有限。苏雨脸色煞白,几乎要沉沦于师门覆灭的幻境之中。石岳怒吼连连,对着虚空挥拳,仿佛在与不存在的敌人搏斗。

宁采臣道心坚如磐石,混沌包容一切,这些幻象与低语虽能引动他一丝情绪波澜,却无法动摇其根本。他更担心的是太初。然而,太初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她看着那些恐怖的幻象,小脸上虽然害怕,却更多的是困惑。

“父亲,这些‘假的’……它们的‘线’好乱,是硬拼起来的,一点都不好看。”她指着那些幻象,竟然开始尝试去“梳理”那些构成幻象的、混乱不堪的虚假线条!随着她意念微动,那些逼真无比的幻象竟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般,开始出现扭曲、卡顿,威力大减!

众人压力一轻,趁机稳固心神,看向太初的目光充满了惊异。这秩序权柄,竟连虚幻的法则构造都能干涉!

然而,太初的行为似乎激怒了黑暗深处的存在。一股更加狂暴的法则风暴骤然袭来,路径剧烈摇晃,仿佛随时要彻底崩解!无数由寂灭之力凝聚的黑暗触手,如同毒蛇般从四面八方向众人缠绕而来!

“不好!”玄璜长老惊呼,这风暴的强度远超之前!

宁采臣眼神一厉,正欲全力出手,忽然,路径前方的一点微光吸引了他的注意。那光芒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熟悉的、坚韧不屈的剑意!

他毫不犹豫,引动众人冲向那点微光。光芒近处,竟是一小块悬浮在黑暗中的、由某种纯净晶石构成的平台,平台上,盘膝坐着一道极其淡薄、几乎透明的灰袍虚影!那虚影低垂着头,手中握着一柄完全由意念凝聚的、布满了裂纹的光剑,正是那点微光与剑意的来源!其衣着样式,与守墓人一般无二!

“是守墓人前辈的残念!”白虹震惊道。

那守墓人残念似乎感应到生人气息,缓缓抬起头。他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依旧燃烧着如同星辰般不屈的意志火焰。他看到宁采臣等人,尤其是感受到宁采臣身上的混沌气息与太初的秩序灵光时,那火焰似乎跳动了一下。

“后来者……”一道微弱却清晰的意念传入众人心神,带着无尽的疲惫与一丝欣慰,“吾乃‘弋’,守墓人执剑者……终是……等到了变数……”

他目光扫过宁采臣:“混沌……包容万物,或可……承载终末……”又看向太初:“新生的秩序……希望之种……”最后望向那无尽的黑暗深处,意念中充满了凝重:“‘虚无之魇’……非生灵,非死物……乃‘存在’之反面,纪元轮回积郁之‘毒’……其核……非力可破……”

“前辈,如何才能克制它?”宁采臣急忙问道。

守墓人弋的残念变得更加黯淡,他手中的光剑也明灭不定:“其核……渴求‘存在’……亦恐惧……真正的‘存在’……以‘真’击‘虚’……以‘有’填‘无’……或有一线……生机……小心……‘同化’……”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信息破碎,但核心意思却传达了出来——对付“虚无之魇”,不能单纯依靠力量对抗,或许需要以其本质的悖论作为突破口。

“吾……燃尽残念……为尔等……开路十息……速行……”

话音未落,守墓人弋的残念猛然爆发出最后的璀璨光华!他手中的意念光剑轰然炸开,化作一道纯粹到极致的、蕴含着“存在”真意的剑光长河,强行劈开了前方汹涌的黑暗与法则风暴,开辟出一条短暂稳定的通道!

“走!”宁采臣毫不迟疑,携众人沿着这条用守墓人最后残念开辟的道路急速前行!

剑光长河在身后迅速被黑暗吞噬,那守墓人弋的残念也彻底消散于无形,但他那不屈的意志,却如同薪火,传递了下来。

十息之后,众人冲出了那片最狂暴的区域,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幻。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不断脉动的黑暗腔体之中,四周的壁障由流动的、粘稠的黑暗物质构成,上面浮现着无数扭曲痛苦的面孔与破碎世界的倒影。一种庞大到无法形容的、如同心跳般的搏动声,从腔体深处传来,每一下搏动,都让众人的道源随之震颤,仿佛要与这方黑暗融为一体。

这里,已是无限接近“虚无之魇”的本体所在!

而在腔体的中央,悬浮着一团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东西”。它并非实体,也非能量,更像是一个不断吞噬所有光线、概念、乃至“观察”这一行为本身的——绝对黑暗的奇点。在其周围,空间、时间、因果……一切法则都失去了意义,唯有纯粹的“无”在蔓延。仅仅是注视着它,就让人产生一种自身存在正在被抹除的大恐怖!

这就是“虚无之魇”的部分显化!仅仅是其散发出的气息,就让玄璜长老这等大罗巅峰都感到窒息,白虹、云芷等人更是脸色惨白,几乎无法维持道心。

太初更是浑身颤抖,紧紧抓住宁采臣,小声道:“父亲……它……它在‘看’我们……它……好像……很饿……也很……孤独?”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恐怖威压之下,宁采臣体内,那枚太初玉魄却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震动起来,不再是恐惧,反而散发出一种温暖而坚定的光辉,仿佛在与那终极的虚无进行着无声的对话。而他自身的混沌道源,也在这种极致的压力下,开始了某种玄之又玄的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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