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焚歌站在雪地里,脚底传来冰层碎裂的轻响。
她没动,只是低头看了眼丹田位置。那里原本撕心裂肺的乱流已经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温润却炽烈的金光,像一颗刚被驯服的太阳,安静地悬在她体内中央。三把古剑握在手中,剑柄不再发烫,反而像是老朋友的手,贴着她的掌心微微震颤。
“成了个开头。”她还记得自己说过这话。
但现在,她知道——那只是点燃了引线。
她盘膝坐下,雪粉溅起一圈,没沾上她的破旧红袍。掌心剑印贴上小腹,金光顺着经脉往下沉,像一盏灯照进深井。丹丸在她丹田里缓缓旋转,金、血、灰三色缠绕如丝,但仍有细微震颤,像是三头刚被套上缰绳的野兽,还不太服帖。
“火翼诀。”她默念。
梦里那座燃烧的皇宫中,她曾在皇极殿前练过这套心法十年。节奏一起,体内金光便跟着律动,一圈,两圈,像有人在她血脉里敲鼓。每一次跳动,都把那三股力量往更深处拧紧。
“容器不稳,火自焚心。”
纸条上的字又冒出来,她差点笑出声。这“前世自己”总爱写些半吊子警句,跟贴在床头的毒鸡汤似的。
但她没笑,反而眼神一沉,意念直刺丹丸核心。
“我才是火源。”
话音落,丹丸猛地一顿,随即彻底稳定下来,金光内敛,如沉星入海。她呼吸一顺,整条经脉像是被重新洗过一遍,通透得不像话。
她睁开眼,瞳底金光一闪而逝。
萧寒靠在一块冰岩上,脸色发白,左眼黑布渗出血丝。他刚才那一波寒霜被她丹田吸走大半,现在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连坐直都费劲。
“你……”他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真稳住了?”
“稳得不能再稳。”她站起身,甩了甩三把剑,“刚才那一下,只是热身。”
话音未落,她忽然闭眼,心神一动。
三把古剑同时离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三道金弧,随即调转剑柄,稳稳落回她掌中。动作行云流水,连一丝滞涩都没有。
“以前是我在用剑。”她掂了掂剑柄,“现在是剑在等我。”
萧寒没接话,只是盯着她丹田位置,眉头微皱。
她察觉到他的目光,冷笑:“看什么?怕我变成怪物?”
“不是。”他摇头,“是觉得……你比刚才更像‘人’了。”
她一愣。
这话听着不像夸,可偏偏戳中了什么。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剑印温热,不再狂躁,像是终于认了主。她忽然想起梦里那个总嘲讽她的“自己”——那家伙从没说过她像人,每次都是“这届宿主废了”“饭都不会做”。
可现在,她体内的三重命格不再是互相撕扯的诅咒,而是真正融成了她的一部分。
她抬起手,剑尖指向十丈外那座冰崖。
“试试?”
萧寒刚想说“别冲动”,她已经挥剑。
没有大喝,没有蓄力,就那么轻轻一划。
一道金虹般的剑气破空而出,快得连风都来不及反应。轰——!
冰崖一角应声而断,整片山体崩塌,巨石滚落如雷,雪雾冲天而起。远处群峰回音震荡,连脚下冰原都裂开数道缝隙。
她站着没动,呼吸平稳,连额角都没出汗。
“三成力。”她收剑入鞘,轻描淡写,“够不够看?”
萧寒盯着那断崖,半晌才吐出两个字:“离谱。”
“我梦里练了十年。”她耸肩,“现实才几天?这都不算快。”
她刚想再走两步,忽然一顿。
丹丸深处,有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不是金,不是血,也不是灰,而是一种温润的红意,像是从某处悄然渗入的血线。
她闭眼,心神沉入丹田。
“是你?”
那波动轻轻一颤,随即化作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点笑意,从她意识深处浮现:
“不止是平衡……是融合。”
“楚红袖?”她皱眉。
“你的命格,我的妖血,他的寒霜。”那声音轻柔,“现在,都是你的一部分。”
她沉默。
不是不信,而是这话说得太重,重得让她一时接不住。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想起刚才那一剑——那么稳,那么准,不像以前靠蛮力硬砸,而是像身体自然延伸出去的动作。
“那我问你。”她声音低了下去,“我到底是谁?”
“你是叶焚歌。”那声音渐淡,像风吹过耳畔,“也是……新的开始。”
话音落,那丝红意缓缓沉入丹丸深处,不再浮现。
她站在原地,没动。
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她却感觉不到冷。体内那颗丹丸安静地旋转着,像一颗刚点燃的心脏,稳定、炽热、属于她自己。
她忽然笑了。
“新的开始?”她自言自语,“那旧的坟呢?”
她抬头看向枯林深处,眼神锋利。
“玄冥子说我是个坟。”她冷笑,“现在坟立好了,该轮到他躺进来了。”
她迈步向前,脚步比之前稳得多。每一步落下,雪面都只微微凹陷,像是她已经不再依赖蛮力,而是与力量达成了某种默契。
萧寒挣扎着站起来,想跟上。
“别硬撑。”她回头看了他一眼,“你那点寒霜,刚被我吸了个七七八八,再走两步就得趴下。”
“那你呢?”他喘着气,“刚才那一剑,真没伤到你?”
“伤?”她活动了下手腕,掌心金光一闪,“我现在觉得自己能一剑劈开昆仑墟。”
“吹牛。”他低声说。
“不信?”她抬手,指尖凝聚一丝金光,剑气在指间跳跃,“要不要我先拿你试试?”
萧寒闭嘴了。
她咧嘴一笑,转身继续往前走。
三把古剑背在身后,剑柄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她体内的节奏。
她忽然停下。
“对了。”她没回头,“你刚才说,我比之前更像‘人’了?”
“嗯。”萧寒点头。
“那你以前觉得我是啥?”她问。
“不知道。”他顿了顿,“像一团火,烧得太旺,迟早把自己点没了。”
她笑了,笑声在风雪里格外清亮。
“现在呢?”
“现在……”他看着她的背影,声音很轻,“像是火终于找到了能烧一辈子的柴。”
她没再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左掌心的剑印。
梦里那张纸条又冒出来:“北边雪原记得穿秋裤。”
她差点笑出声。
这届“前世自己”真是又欠又烦,可偏偏……总在关键时刻给点有用的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体内丹丸缓缓旋转,金光顺着经脉流淌,像一条刚通了水的河。
她知道,这一战还没完。
玄冥子退了,但没死。药王谷那边也一定在动。她体内的融合才刚开始,楚红袖的残念、萧寒的寒霜、她自己的命格——这些都不是终点。
但她不怕了。
因为这一次,她不再是被推着走的棋子。
她是执棋的人。
她抬起手,剑尖指向远方。
“下次见面,我不劈山了。”
她低语。
剑气在指尖凝聚,金光刺破风雪。
“我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