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你们讲天规?我立个咸鱼法!
三日后,京城的天,变了。
不再是那种沉闷压抑,被无形规矩死死框住的灰蒙,而是透着一股子离经叛道的鲜活。
清晨,几个扎着冲天辫的孩童,跳着脚,拍着手,口中唱着一首新编的童谣,那清脆的童音,像一把把小石子,砸碎了都城维持千年的沉寂。
“早也不修,晚也不炼,九皇子说睡够才赚钱!一天不睡浑身难受,睡足三天修为猛蹿!”
路过的修士听了,先是眉头紧锁,随即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就连那些行色匆匆的贩夫走卒,也觉得这调子格外顺耳,仿佛压在肩上多年的担子都轻了几分。
城中最有名的“闻香来”茶馆,掌柜的不知抽了什么风,竟在门口贴出一张大红告示,墨迹未干,字迹龙飞凤舞:“本店响应‘悦己之道’,增设午休时辰。未时至申时,茶客若无要事,可伏案小憩。若有高声喧哗扰人清梦者,罚为众人清唱《摇-篮-曲》三遍!”
告示一出,满城哗然。
有人斥其荒唐,却有更多的人拍手叫好。
不过半日,城中大大小小的酒肆商铺,竟纷纷效仿,一时间,午后安眠竟成了京城最新的风尚。
更有甚者,数十名平日里为了一点修行资源争得头破血流的散修,此刻竟一反常态,齐聚在九皇子那座破败的凉亭之外,扯起一面歪歪扭扭的旗帜,自发组成了个“懒人盟”。
盟主是个胡子拉碴的汉子,他站在一块大石上振臂高呼:“修行是我等追求大道,不是给天道当牛做马!凭什么要披星戴月,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宣布,从今日起,我等只修顺心意,只炼欢喜功!修行不该是苦役,而应是享受!”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与此同时,钦天监最深处的密室里,周青鸾握着符笔的手,正抑制不住地颤抖。
她面前的龟甲上,裂纹交错,一片混沌。
她疾书于册:“神武历三千六百八十一年,秋。第六日,登天之梯通天梯,自云端崩断;第七日,警示道心之问心钟,钟鸣喑哑;今日,司掌预言之天机阁预言石,竟……自行碎裂!”
她的笔尖重重一点,墨汁几乎要透穿纸背。
“石上显现五字——道、在、被、窝、里!”
凉亭前,云雀儿素手抚琴,一曲自创的《慵懒赋》缓缓流淌。
那琴音不再是过去那种为了迎合考官、追求技巧的清冷孤高,而是如同午后暖阳下的春风,拂过每一个听众的心田。
人们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筋骨都舒展开来,连日来的疲惫与焦虑一扫而空。
一曲终了,满场寂静,唯有余音绕梁。
云雀儿站起身,对着凉亭中半躺着的谭浩,深深一躬。
“殿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解脱后的颤音,“我明白了。我不再追求那虚无缥缈的‘清心寡欲’,从今往后,我要修只为取悦自己的‘悦己之道’!”
谭浩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点点头:“不错,至少你现在弹琴是因为自己喜欢,而不是为了什么狗屁考核。”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顺手从怀里摸出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小心翼翼地展开。
那上面用炭笔画着一些歪歪扭扭的字和更歪扭的图画,竟是一份“咸鱼管理条例草案”。
他清了清嗓子,念道:“第一条:为保障基本修行权益,所有人每天必须睡够八个时辰,少一个时辰都不行。违者,罚站太阳底下晒后背五分钟,补足阳气。”
“第二条:严禁一切形式的内卷行为,包括但不限于用‘你看隔壁家孩子多努力’来吓唬自家小孩。违者,请全班同学吃糖葫芦,吃到饱为止……”
云雀儿听得一愣一愣的,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觉得这位九皇子当真是个从里到外的妙人。
无人注意的屋顶上,林诗雅的身影如同一片飘落的叶子,悄然无声。
她听着下方的欢声笑语,看着那张荒诞却又透着奇异道理的“条例草案”,眉头先是紧紧锁起,随后又缓缓松开。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精致的宗门传讯符,上面刻着繁复的阵纹,只要轻轻捏碎,就能将此地“妖言惑众”的乱象传回宗门。
她的指尖已经泛白,灵力在符纸上明灭不定。
然而,最终,她只是轻轻一捏。
那枚价值千金的传讯符没有激发,而是如同凡俗的纸张一般,化作一捧灰烬,随风而去。
“如果……这就是你所说的混沌……”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为何我感觉,这才是真正的清明?”
一阵风吹过,她袖中那颗原本用来强行静心入定的“助眠丸”,悄然滚落。
药丸随着风,打着旋儿,飘飘扬忽地飞向凉亭方向,不偏不倚,正好落入一名正捂嘴剧烈咳嗽的老者掌心。
老人以为是风吹来的什么果子,看也不看就塞进了嘴里。
下一刻,他那折磨了他半辈子的咳嗽竟奇迹般地平息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困意涌上心头。
他靠着亭柱,竟发出了香甜的鼾声。
“这辈子……头回睡了个踏实觉。”他在梦中喃喃道。
就在这时,一个醉醺醺的身影撞入了人群。
是城里有名的老酒鬼,他怀里抱着一个巨大的酒坛,满脸红光,眼神却亮得惊人。
“哈哈哈哈!老子参悟了!老子终于参悟了!”他放声大笑,声震四野,“什么清醒,什么沉沦!醉即是醒,睡即是飞!从今天起,世上再无老酒鬼,只有‘睡仙散人’!我之道,专治世间一切内卷焦虑,专渡天下所有失眠之人!”
话音未落,他竟抱着酒坛盘腿坐下,当场入定。
众人惊奇地看到,他周身浓郁的酒气竟没有散去,反而凝结成雾,在他头顶缓缓盘旋,最终竟化作一朵若有若无的“醉莲虚影”,莲瓣开合间,散发出令人心神宁静的异香。
远处的楼阁上,周青鸾通过观星镜看到这一幕,笔尖再次剧烈一颤,在册子上写下一行新的批注:“第七日,京城之内,民间自立道统者三人。其中‘睡仙散人’,疑似已触及‘状态具现化’之门槛……此非乱象,而是……新生。”
夜幕降临。
谭浩让人在凉亭边的大树上搭了张吊床,正优哉游哉地躺在上面数星星。
赤炎驹乖巧地趴在一旁,时不时打个响鼻,喷出两团火星。
林诗雅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树下,月光为她清冷的面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仰头看着吊床上的人,沉默片刻,终于还是开口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谭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都挤出了泪花,“我没想做什么啊。”
他伸出手指,遥遥指向夜空中那道残破的通天梯裂痕,“我只是觉得,凭什么所有人都得按你们定的那条路,挤破头地往上爬?路那么窄,掉下去的怎么办?我就不能换条路,躺着成道吗?”
他闭上眼睛,像是要睡着了,嘴里还在嘟囔:“我要是真能立法,第一条就是——以后谁再拿‘废物’这两个字骂人,就罚他站在台上,请我说上三天三夜的单口相声,说到他怀疑人生为止……”
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谭浩的识海深处,那道沉寂许久的神秘银纹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疯狂蔓延。
光芒之中,在那尊顶天立地的混沌巨神残影脚下,一行崭新的、蕴含着无上道韵的金色文字,缓缓浮现——
《咸鱼律·第一章》。
几乎在同一时刻,无人知晓的灵界最深处,一座被万千神链死死锁住,已经封闭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古老“封神殿”,那扇万古不移的巨大石门,突然发出了一声沉重而悠长的呻吟。
仿佛有什么被囚禁在里面的东西,正在从无尽的沉睡中……缓缓醒来。
夜风忽起,吹拂过寂静的凉亭。
石桌上,那张被谭浩随手丢下的《咸鱼管理条例草案》,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纸页在月光下微微颤动,仿佛拥有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