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比尔斯愣愣地望着水镜中那个眉梢带笑的自己，是的，他喜欢西里斯。这个认知如同初春破土的新芽，带着不容置疑的清晰。
然后呢？
这个紧随其后的现实问题，像一盆刺骨的冰水，将他刚刚升起的、那点隐秘的喜悦浇灭。
他们之间，隔着无法逾越的时间长河，隔着虚实交错的灵魂依附，隔着所有常理与规则。这份刚刚确认的心意，从诞生之初就注定找不到落脚之处。
他们没有然后。
玛娜原本还带着几分得意，为自己成功点醒好友而欣慰。可那笑容在她看到森比尔斯脸上骤然褪去血色时，瞬间僵住了。
“森迪？”她慌了神，语气变得小心翼翼，“你……你这是怎么了？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森比尔斯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试图将所有的波澜都压回心底。他对着玛娜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你没错。”他的声音有些发哑，却异常清晰，“谢谢你，玛娜。真的……谢谢你让我认清了自己的心。”
他认清了，也同时看清了横亘在眼前的、名为现实的绝壁。
西格玛和玛娜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看着他这副模样，心急如焚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我……我去找玉松胡！”玛娜灵光一闪，想起森比尔斯与那位六年级学长颇有交情，“他一定有办法！”说完，她便提起袍角匆匆离去。
胡玉松被玛娜急匆匆找来时，森比尔斯正安静地坐在窗边，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甚至还率先与胡玉松打招呼。
不过，一旁的西格玛却拼命对着他们打手势，先是指了指森比尔斯，然后双手在胸前夸张地比划着“破碎”的动作，最后又做出一个快哭出来的表情，脸上写满了“事情大条了”的焦急。
胡玉松心下明了。来的路上，玛娜已经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她如何点明了森比尔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事，而森比尔斯在认清后，脸上先是浮现喜悦，而后竟然是绝望，那眼眶泛红的模样，把她都给吓坏了。
胡玉松让玛娜和西格玛先离开，他走到森比尔斯身旁，学着对方的样子倚在窗台上，目光投向窗外流动的云层。
“玛娜她就是太紧张了，我没事的。”森比尔斯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可不是为了这个而来的，”胡玉松浑不在意地耸肩，来到他身侧。当森比尔斯闻声回头时，正好撞进那双狭长的眼眸，水波流转，带着几分洞悉一切的狡黠，莫名透出几分邪气，“听玛娜说你终于开了窍，有了心上人。”
“那么这个好东西，你一定会需要的。”
话落，他手腕一翻，凭空掏出一本书，在森比尔斯眼前晃了晃。
森比尔斯定睛，这不就是几年前胡玉松给他看的——《如何勾引纯情少男》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我很确定，你喜欢的肯定是个男生。”胡玉松语气笃定，用力拍了拍森比尔斯的肩膀，“别想太多，不管结果如何，及时行乐才是正道。”
“那……如果我明知道他会走向一条不归路呢？”
胡玉松恍然大悟。
“原来你是在为这个发愁。”他上下打量着森比尔斯，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亏我还觉得你对我家那边的文化了解颇深，怎么，死了就不能算对象了？”
“不是，他——”
“看在你和我关系不错的份上，”胡玉松不由分说地搂住森比尔斯的肩膀，将一块白玉塞进他手中，“鬼修知道吧？这个可以接住你对象的灵魂。只要灵魂还在，到时候转换一下继续修炼，不就可以重获新生了？等修为上去了，重新炼化身体，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森比尔斯握着手中的白玉，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好像……的确可以。
西里斯比他大又如何？都来到魔法世界了，年龄算什么问题。
去了阿兹卡班又如何？ 进去了就再出来，劫狱听起来就刺激。
甚至……死了又怎么样？
胡玉松不是已经给就他解决方法，他刚才竟然被这些困难逼得绝望，真是……真是钻了牛角尖！
“所以到底要不要啊！”胡玉松又晃了晃那本《如何勾引纯情少男》，书页哗啦作响。
这次，森比尔斯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把将书抓在怀里。
“要！多谢了！”
胡玉松哼一声，眼睛里带着了然与促狭，故意拉长了语调：“哼，算你识货。到时候可记得带来让我们看看，能让你这般魂牵梦萦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天仙。”
森比尔斯闻言，唇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天仙算不上，就是一只脾气又臭又傲，偶尔还会咬人，但却让他无论如何都放不下手的……大狗狗罢了。
*
自那日后，森比尔斯将那本书奉若圭臬，逐字逐句地分析研究，谨慎地付诸实践。
于是，西里斯便陷入了一种甜蜜又困惑的境地——他明显感觉到森比尔斯变得……怪怪的。
比如，在意识共享时，森比尔斯不再像以前那样直接地表达想法，反而会用一种更迂回、更……难以形容的方式。森比尔斯不知道从哪儿获取的金加隆，每天会给订购一包他喜欢的口味的糖果，提前帮他准备好上课需要的东西，或者是在魁地奇训练结束后，帮着放松肌肉……
这些举动细碎、自然，但是西里斯扪心自问，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相反，他的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搔刮着，又痒又麻。
他一面嘀咕着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一面却又觉得，这样的森，让他……让他觉得好像更亲近些。
一个依据秘籍半生不熟地试探，一个心存疑虑却又甘之如饴地接受。两人之间仿佛展开了一场无声的试探，每一步都踩在暧昧的边界线上，气氛变得微妙而粘稠，连旁观的詹姆都摸着下巴嘀咕：“西里斯，你最近……怎么好像也变得怪怪的？”
“有吗？”西里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齿间正咬开一颗滋滋蜜蜂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对面，卢平轻轻放下了手中的银叉，眉头微蹙。他也察觉到西里斯近期的状态确实有些微妙变化，确实像极了恋爱中的情侣……可偏偏缺少了最关键的证据，这让他又犹豫。
“你最近特别像我和莉莉刚开始的时候，”詹姆含糊不清地吐槽，“整天神游天外，没事就傻笑——但是你又没女朋友，真奇怪。”
女……朋友？
西里斯咀嚼的动作猛地顿住。糖块在舌尖迸发的甜味仿佛瞬间凝固，灰色的眼睛缓缓转向詹姆，里面翻涌着震惊与某种近乎荒诞的顿悟。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西里斯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詹姆被他突如其来的认真搞得有点懵，挠了挠头。
“就是……就是那种感觉啊！魂不守舍，有时候莫名其妙笑起来，还特别在意某些人的动向……莉莉说我那时候就是这副德行。”他顿了顿，补充道，“可你又没女朋友，所以才奇怪嘛！”
没女朋友……
但是……有森比尔斯啊！
那些被森比尔斯主导身体时种种怪异行为，此刻都被这三个字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他从未设想方向，一个荒谬、疯狂，让他心跳骤然失序的方向。
他感觉自己的耳朵尖有点发烫，猛地站起身，连剩下的糖都顾不上吃了。
“我有点事，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