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寒意像是细密的网，悄悄笼罩了整个城市。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颤抖，而室内却因暖气与期待而温暖如春。
吴所畏盘腿坐在沙发上，身上裹着池骋那件过于宽大的深灰色毛衣，整个人几乎要陷进柔软的靠垫里。他手指在平板电脑上飞快滑动，屏幕的光映在他专注的脸上，时而皱眉，时而眼睛一亮。
“池骋你看！这家酒店有专门的宠物游乐区！还有宠物 Spa！”吴所畏突然一个翻身跪坐起来，把平板举到正坐在对面看年报的池骋面前，眼睛亮得像夜里的星子，“瞧瞧这设施，这服务，绝了！”
池骋从一份冗长的集团年报中抬起头，金边眼镜后的目光扫过屏幕——上面是某奢华度假村的宣传图，确实对宠物极为友好，甚至连宠物菜单都有单独一页。他视线转回吴所畏因兴奋而微红的脸上，唇角几不可见地牵动了一下。
“嗯，不错。”
“就是价格有点美丽……”吴所畏咂咂嘴，手指无意识地点着平板边缘。虽说如今他早已不是为钱发愁的人，但早年养成的节俭习惯偶尔还是会冒头。
“订。”池骋言简意赅，视线回到报表上，仿佛刚才拍板的只是一碗路边摊的馄饨，而不是一晚上万的海岛奢华酒店。
吴所畏立刻眉开眼笑，整个人像是被点亮的灯笼：“得令！池总霸气！”他美滋滋地趴回沙发上，开始填写预订信息，一边打字一边念叨，“给巧克力和板栗也订个豪华宠物套餐，让它们也享受享受……嘿，这日子过得，连狗都比我会享受了。”
池骋抬眼看他，吴所畏两条长腿在身后愉悦地交叠晃动，脚踝白皙得晃眼。那件毛衣确实太大了，池骋想，但穿在吴所畏身上，偏偏就合适得紧。
“未来狗爸联盟”群里这时候已经炸开了锅。
【吴所畏】：[酒店宠物Spa介绍链接] 兄弟们！看看这个！给咱家崽安排上？
【姜小帅】：[点开链接，震惊] 这……狗生赢家啊！这服务比人还全乎！【目瞪口呆.jpg】不是，现在狗都能做精油开背了？我上周去的按摩店都没这服务！
【郭城宇】：[回复吴所畏] 可以啊大畏！就定这家！哥们儿报销一半！必须让咱闺女儿子享受顶级待遇！
【池骋】：(难得在非工作时间冒泡) 不用，我处理。
【郭城宇】：[回复池骋] 得，听池哥的！那我们负责落地后的吃喝玩乐！
【吴所畏】：[兴奋地搓手手.jpg] 那我开始列行李清单了！狗狗的、我们的……感觉要带的东西能装半个集装箱！
接下来的日子，准备行李成了家里的头等大事。吴所畏找了个周末，硬是把池骋从书房里拽出来，进行了一次声势浩大的采购。
商场里暖气开得足，吴所畏一进门就脱了外套甩给池骋，自己则像出了笼的鸟儿，推着购物车横冲直撞。
“防晒霜要多带几瓶，海边紫外线强。”他停在护肤品货架前，认真比对防晒指数，嘴里还念念有词，“你得用这个，不然一天下来就得黑两个度。”
池骋不置可否，只是伸手接过他选中的瓶子，放进已经半满的购物车。
走到泳装区，吴所畏眼睛一亮，抓起一条颜色鲜艳、印着大片热带花朵的沙滩裤在自己身上比划：“泳裤……这条怎么样？够应景吧？”
池骋扫了一眼那条足以与孔雀开屏媲美的裤子，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直接从架子上拿了一条款式经典、颜色沉稳的深蓝色递给他：“这条。”
吴所畏撇撇嘴，但还是接了过来，小声嘀咕：“老古板……”转头又兴致勃勃地跑去选太阳镜，试戴了一副镜腿镶着亮片的，对着镜子左照右照，还回头冲池骋挑眉，“这个呢？帅不帅？”
池骋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勾了唇角：“像要去开屏的孔雀。”
“嫉妒，你就是嫉妒。”吴所畏哼了一声，却还是悄悄把那副过于招摇的眼镜放回了原位。
给巧克力买东西更是重头戏。宠物专区里，吴所畏像是掉进米缸的老鼠，兴奋得两眼放光。
“巧克力，看！这是你的新窝窝，出门用的！”回到家，吴所畏把柔软的便携宠物窝展开给巧克力看。那只圆滚滚的柯基犬好奇地凑过来嗅了嗅，然后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了进去，歪着头看着吴所畏，短尾巴在地上啪啪地拍打着，似乎在表示满意。
池骋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大一小，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纵容。购物之旅结束时，他推着的购物车里大部分空间都被巧克力的东西占据：宠物旅行包、便携水壶、沙滩玩具、印着菠萝图案的小救生衣——虽然柯基天生会狗刨，但吴所畏坚持安全第一——还有一大堆磨牙零食和它最喜欢的、已经有些掉毛的兔子玩偶。
“它那兔子玩具都快散架了，该换新的了。”池骋曾在那堆东西被扫进购物车时提醒。
吴所畏却振振有词：“那可不行，巧克力就认这只，别的它不啃。你是不知道，上次我试着偷偷换掉，它生了一下午闷气，连零食都不吃了。”
池骋不再多说，只是看着吴所畏小心翼翼地把那只破兔子放进购物车，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置什么易碎品。
出发前夜，吴所畏兴奋得像是要去春游的小学生。他把行李箱打开又合上，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漏掉什么。
“池骋，你说巧克力坐飞机会不会害怕？”他蹲在客厅地板上，第无数次清点巧克力专属行李包里的物品，眉头拧成了疙瘩。
池骋刚洗完澡，擦着头发走出来，发梢的水珠滴落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有宠物舱，专业照顾，不会。”
“那板栗呢？板栗胆子小一点。”吴所畏还是不放心。板栗是姜小帅家的博美，体型小，性子也怯，平时打个雷都能吓得往人怀里钻。
“郭城宇会照顾好。”池骋走到他身边，看着摊开在地上的两个大行李箱——其中一个几乎全是巧克力的东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够多了，睡觉。”
吴所畏磨磨蹭蹭地合上箱子，还是有点不放心，站起身想去看看巧克力睡得好不好，却被池骋拉住了手腕。
“它睡了，别吵它。”池骋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
吴所畏回头，对上池骋在暖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的目光。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他心里的那点焦躁和兴奋奇异地平复了下来。
“哦……”他应了一声，任由池骋牵着手拉回床边。
池骋抬手，关掉了大灯，只留一盏昏黄的床头灯。他揽着吴所畏躺下，手臂横在他腰间，将人稳稳地圈在自己怀里。
“睡觉。”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
靠在熟悉的胸膛上，听着沉稳的心跳，吴所畏终于感觉到了困意。他往池骋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安心地闭上了眼睛。期待已久的旅行，因为身边这个人的存在，变得更加真实和令人心动。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吴所畏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了起来，动作快得池骋都没来得及按住。
“起床起床！赶飞机可不能迟到！”他一边嚷嚷着，一边胡乱往身上套衣服。
池骋撑着头看他手忙脚乱地把毛衣穿反了领子，无奈地摇头：“还有一个半小时，来得及。”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起身下床，接过吴所畏手里的行李箱，开始有条不紊地做最后检查。池骋收拾东西自带一种军人式的整洁利落，每样物品都有固定位置，与吴所畏那种热情洋溢的杂乱无章形成鲜明对比。
等他们带着巧克力到达机场时，姜小帅和郭城宇已经等在候机厅了。板栗果然如预料中那样紧张，躲在航空包里不肯出来，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这从出门就开始抖，至于吗？”姜小帅隔着包小声哄着。
相比之下，巧克力就显得格外兴奋，牵着绳子的吴所畏差点被它拽得一个趔趄。
“巧克力！矜持点！”吴所畏低声训斥，奈何那短腿柯基根本不理，尾巴摇得像螺旋桨，直奔板栗而去。
郭城宇看着这场面，笑着拍了拍池骋的肩：“这一路上可热闹了。”
池骋瞥了一眼正努力控制狗绳的吴所畏，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习惯了。”
飞机上，吴所畏几乎全程都把脸贴在舷窗上，看着云层从厚实变得稀薄，直到底下出现一片蔚蓝的海域和星星点点的小岛。
“到了到了！”他激动地抓住池骋的手臂摇晃。
池骋任由他抓着，目光却从窗外转向吴所畏兴奋的侧脸，觉得那比任何海岛风景都更值得看。
落地后，湿热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热带植物和海洋的独特气息。吴所畏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这自由的味道全都吸进肺里。
酒店派来的专车直接将他们送至度假村。一路上，吴所畏的眼睛几乎不够用，一会儿指指路边的椰林，一会儿又惊叹于海水的清澈见底。
“这也太美了吧！比图片上还好看！”
到达酒店后，更是让人惊叹。整个度假村依山傍海而建，每栋别墅都带有私人泳池和直面海滩的露台。他们预订的别墅面积宽敞，装修风格是自然质朴的东南亚风，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
“先生，我们为您准备了迎宾饮料。”服务生微笑着递上两杯色彩缤纷的果汁。
吴所畏接过杯子，眼睛却一直往别墅后面的私人区域瞟。等服务生一走，他立刻拉着池骋往后院跑：“快去看看！”
后院比想象中更大，不仅有一个无边泳池，还直接连通一片细软的白沙滩。更令人惊喜的是，酒店特意为宠物准备了一个小型游乐区，有迷你障碍设施和专为狗狗设计的按摩池。
“我的天，巧克力这下要乐疯了！”吴所畏蹲下来摸了摸那些设施，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池骋，“你说咱们是不是太宠它了？”
池骋站在椰树下，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看着吴所畏亮晶晶的眼睛，淡淡道：“宠坏了也行。”
安顿好行李后，吴所畏迫不及待地要给巧克力试试那些宠物设施。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沙滩玩具和狗狗救生衣，蹲在地上试图给扭来扭去的巧克力穿上。
“别动别动，就穿一下，安全第一！”吴所畏手忙脚乱地扣扣子，巧克力却以为主人在和它玩游戏，兴奋地舔他的脸。
池骋靠在门框上看了一会儿，终于看不下去，走过来单膝跪地，三两下就把救生衣给巧克力穿好了。动作干脆利落，巧克力都愣住了。
“还是你有办法。”吴所畏挠挠头，看着巧克力穿着印有菠萝图案的救生衣，短腿被衬得更加可爱，忍不住笑出声。
傍晚时分，四人带着两只狗齐聚在海滩边的餐厅。夕阳把海面染成金红色，微风轻拂，带来丝丝凉意。
餐厅特意为他们安排了一张靠近海边的长桌。板栗终于从航空包里出来了，但依然紧张地贴着姜小帅的腿。巧克力则已经完全适应，正试图从郭城宇那里讨要零食。
“这地方选得真不错。”郭城宇举杯，“来，为咱们这次旅行干一个。”
杯子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吴所畏抿了一口酒，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在沙滩上追逐海浪的巧克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看你乐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姜小帅打趣道。
“那是，我家巧克力开心，我就开心。”吴所畏理直气壮地说，顺手给试图偷吃人类食物的柯基塞了一块狗狗饼干。
晚餐后，月亮升起来了，清辉洒在海面上，像铺了一条银光闪闪的路。姜小帅和郭城宇带着两只狗先回别墅了，说是要让板栗和巧克力早点休息，适应环境。
池骋和吴所畏沿着海滩慢慢散步。夜晚的海风比白天更凉一些，吴所畏只穿了件短袖，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下一秒，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就披在了他身上。池骋什么也没说，继续往前走，仿佛那只是无心之举。
吴所畏裹紧带着池骋气息的外套，快走两步跟上，与池骋并肩而行。沙滩上留下两行并排的脚印，一直延伸到月光照不到的远方。
“谢谢你啊。”吴所畏突然说。
池骋侧头看他。
“谢谢你答应来旅行，谢谢你纵容我折腾这些，也谢谢你……”吴所畏顿了顿，声音轻了下来，“一直在我身边。”
海浪声阵阵，像是为这轻声告白伴奏。
池骋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吴所畏。月光下，他的轮廓比平日里柔和许多，眼神却依然深邃得能把人吸进去。
他伸手，不是去碰吴所畏的脸，而是轻轻拽了拽对方身上那件属于自己的外套领子，把它整理好。
“不用谢。”池骋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你在就好。”
就这么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吴所畏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融融的，几乎要溢出来。他忽然想起几年前的那个冬天，他们还住在那个没有暖气的老公寓里，裹着厚厚的毯子挤在沙发上互相取暖。那时的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这个人站在热带海岛月光下的海滩上，身上披着对方的外套，心里装着满满的安定。
回到别墅时，巧克力已经在新窝里睡着了，那只破旧的兔子玩具被它紧紧搂在胸前，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吴所畏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蹲下来摸了摸巧克力的头。小柯基在睡梦中动了动耳朵，没有醒来。
“它今天玩累了。”姜小帅从客房探出头，小声说，“板栗也终于不发抖了，刚睡着。”
吴所畏点点头，目送姜小帅回房后，自己也打了个哈欠。兴奋了一整天，此刻倦意终于袭来。
洗完澡出来，池骋已经靠在床头了，手里拿着一本书，但目光却落在窗外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卧室的落地窗开着，白色纱帘随着海风轻轻飘动，带来阵阵咸湿的海水气息。
吴所畏爬上床，很自然地滚到池骋身边，把头靠在他肩上。
“看什么呢？”
“没什么。”池骋合上书，放在床头，伸手关掉了灯。
月光顿时成为房间的主宰，把一切都染成银灰色。吴所畏在昏暗中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
“明天早上我要带巧克力去沙滩上捡贝壳。”
“嗯。”
“还要试试那个水上自行车，我看宣传册上好像挺好玩的。”
“好。”
“还要……”吴所畏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眼皮开始打架。
池骋侧身，把他揽进怀里，像之前的每一个夜晚一样。
“睡吧，”他在吴所畏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明天我陪你。”
窗外，海浪声阵阵，像是大自然最温柔的催眠曲。吴所畏在彻底陷入睡眠前，迷迷糊糊地想，所谓幸福，大概就是在这冬日暖途上，有海风，有月光，有一只睡得打呼的短腿狗，和一个始终会在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