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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血笔记上的文字,如同烧红的烙铁,将陈景明疯狂的全盘计划和最终决战的舞台——镜厅,深深烙印在林薇的脑海。恐惧、愤怒、决绝,种种情绪在她心中翻腾,最终沉淀为一种冰冷的、背水一战的清醒。

月圆之夜,还剩三天。战场,是陈宅深处那处被称为家族禁地的“镜厅”。目标,是阻止陈景明利用她这把“钥匙”和两枚“心核”的力量,在“门”的投影前完成仪式,接引虚无,毁灭现实。

她不能再孤身作战。福伯的出手相助,以及笔记中透露的“守夜人印记”,证实了他至少是暂时、目标一致的盟友。她必须找到他,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

次日子夜,林薇再次冒险潜入陈宅外围。这一次,她没有试图进入主楼,而是按照笔记中一处极其隐晦的提示(关于老宅通风系统的一个古老标记),找到了位于宅邸后方花园假山下的一个废弃通风口。拨开藤蔓,撬开生锈的格栅,她钻入了一条狭窄、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古老通道。

通道蜿蜒向下,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潮湿石头的气味。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出现一丝微弱的光亮。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发现通道尽头是一扇虚掩的、与岩石融为一体的木门。门缝中透出烛光,以及一个压抑的咳嗽声。

是福伯。

林薇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门内是一个狭小的石室,四壁是粗糙的岩体,只有一张石桌,一盏油灯,一个简陋的床铺。福伯正坐在桌旁,就着灯光擦拭着那柄古朴的短剑。听到动静,他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鹰,看到是林薇,紧绷的神情才略微放松,但依旧充满警惕。

“林小姐,你不该来这里。”福伯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疲惫,“老爷的感知比想象的更敏锐,这里也不绝对安全。”

“我没有选择。”林薇走进石室,关上门,将染血笔记放在石桌上,“笔记我拿到了。镜厅,月圆之夜,他都写清楚了。”

福伯的目光扫过笔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痛惜,也有果然如此的凝重。“你知道了。”他叹了口气,“镜厅是陈氏真正的核心禁地,是历代家主借助‘虚妄之眼’力量,在现实中锚定的‘门’之倒影。在那里举行仪式,效果远超工地那口废井百倍。”

“我们必须阻止他。”林薇直视着福伯的眼睛,“你需要我做什么?守夜人又是什么计划?”

福伯沉默了片刻,油灯的光芒在他刻满皱纹的脸上跳动。“守夜人……并非一个组织,更是一种传承,一种职责。我们监视‘门’的波动,消除其泄露的影响,维持现实帷幕的稳定。但我们不直接介入世俗纷争,除非……平衡将被彻底打破。”他看向林薇,“陈景明的疯狂,已越过了底线。他不仅想打开门,更想成为门的主宰,这将带来毁灭。我的任务,本是监视和报告,但如今,不得不插手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月圆之夜,他会强行将你带入镜厅。仪式需要两把‘钥匙’——你体内的完整心核,以及……他自身通过邪法熔炼的‘伪核’。他需要在‘门’的投影前,将两股力量强行融合,以你的灵魂为祭品,撬开缝隙。我们的机会,在于仪式开始前,以及……他对‘伪核’的控制并非完美无缺。”

“机会?”林薇追问。

“第一,在进入镜厅前,他会有一段力量引导的脆弱期,那是救出陈昊少爷残魂(如果还存在)的最佳时机,也是攻击他本体的唯一机会。第二,你的心核力量与他的伪核本质相斥,在融合瞬间,会产生巨大的能量冲突。你需要做的,不是对抗,而是引导这股冲突,反向冲击‘门’的投影,甚至……尝试暂时封闭它!”福伯的眼神变得无比严肃,“但这极其危险,稍有不慎,你可能会被两股力量撕碎,或者……被‘门’后的存在拖入虚无。”

引导冲突,反冲“门”的投影?林薇倒吸一口凉气。这无异于刀尖跳舞,与虎谋皮。

“我能怎么做?”

“依靠你的意志,和你与心核的共鸣。”福伯从石桌下拿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物,打开,里面是一柄不到一尺长、通体漆黑、毫无光泽的短刺,刺身刻满了与守夜人徽章相似的细密符文。“这是‘破妄刺’,用陨铁和净心木打造,能暂时干扰邪能流动,刺入能量节点可造成紊乱。你拿着,关键时刻或有用处。但记住,它只是辅助,真正的力量,源于你的心。”

林薇接过短刺,入手冰凉沉重,符文在油灯下隐隐流动着微光。

“镜厅内部情况如何?”她将短刺小心收好。

“镜厅……是噩梦之地。”福伯眼中闪过一丝心悸,“那里没有实体墙壁,只有无数面角度诡异、相互映照的镜子,构成一个无限循环的迷宫。镜子映照的不是现实,而是人内心最深的恐惧和欲望。陈景明是镜厅的主宰,在那里,他的力量会被放大。你必须守住本心,不被幻象所迷,才能找到仪式的核心——那面最大的、倒映着‘门’之本体的‘源镜’。”

守住本心,在镜迷宫中找到源镜,在仪式关键时刻引导能量反冲……每一步都艰难无比,步步杀机。

“陈昊……还有希望吗?”林薇声音干涩地问。

福伯沉默地摇了摇头,眼神黯淡:“少爷的灵魂……已被‘影噬’侵蚀太深,与伪核几乎融合。仪式中强行剥离,九死一生。或许……让他安息,才是解脱。”他话锋一转,盯着林薇,“但你不同,林小姐。你是‘钥匙’,也是变数。心核选择你,必有深意。或许……有一丝微乎其微的可能,在能量反冲的瞬间,能震散‘影噬’,让少爷的意识有片刻清醒,但那需要奇迹。”

一丝可能……奇迹……林薇握紧了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要试试!

接下来的两天,林薇藏身石室,在福伯的指导下,尝试更深入地与心核沟通,练习在精神高度集中时引导其中温暖磅礴的力量。她感到自己与心核的联系越发紧密,仿佛它不再是外物,而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同时,她也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休息,积蓄着体力,如同即将踏上最终战场的士兵。

月圆前夜,福伯外出侦查后带回一个沉重的消息:陈宅的戒备提升到了最高级别,一种无形的结界已经张开,镜厅入口的能量波动异常活跃。陈景明,已经准备好了。

“明天日落之后,他一定会来找你。”福伯看着林薇,目光复杂,“我会在暗中策应,但镜厅之内,主要靠你自己。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守住你的心!你的意志,是最后,也是最强的壁垒!”

林薇点头,将破妄刺贴身藏好,感受着心核平稳而有力的搏动。她没有说话,所有的言语在即将到来的命运面前都显得苍白。

这一夜,格外漫长。石室外万籁俱寂,石室内只有油灯偶尔爆开的灯花声,和两人压抑的呼吸声。林薇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与陈昊初遇的午后,旧图书馆惊魂的夜晚,天文台九死一生的仪式,医院里陈昊最后那痛苦而迷茫的眼神……

恨吗?怨吗?怕吗?

都有。但此刻,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平静。她走过的路,流过的血,失去的人,都汇成了脚下这条无法回头的征途。终点或许是毁灭,或许是解脱,但无论如何,她都要走下去。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林薇忽然睁开眼,看向闭目养神的福伯,轻声问:“福伯,守夜人……到底在守护什么?”

福伯没有睁眼,沉默良久,才缓缓答道:“守护……可能性。守护这片土地上,平凡的生老病死,普通的爱恨情仇,守护那些……不值得守护,却真实存在的一切。仅此而已。”

平凡的,真实的……林薇喃喃重复着,望向石室缝隙外那片墨蓝色的、即将破晓的天空。那就是她所要守护的世界吗?或许吧。

当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时,林薇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再无一丝迷茫。

月圆之夜,就在今晚。

最后的战斗,即将开始。

(第四卷第八章 完,也是本卷的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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