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天际那场惊世大战,并未如寻常争斗般迅速分出胜负,而是陷入了惨烈的拉锯与僵持。轰鸣声、爆炸声、能量剧烈对撞的刺目光芒,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音,持续不断地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整整三日三夜。
这三日,对于青霞镇的百姓而言,是在颜青书浩然正气庇护下,从极度恐慌到逐渐麻木的三日。对于阿凡而言,则是心神紧绷、度日如年的三日。他如同蛰伏在阴影中的猎豹,时刻观察着外界的变化,计算着逃离的时机。
期间,柳青鸾忧心忡忡地来了医馆两趟。
第一次是在大战开始的第二天上午,她步履匆忙,发髻都有些微散乱,一进门便急切地打量阿凡:“师傅,您没事吧?外面的动静太吓人了……”
看着她眼中真切的担忧,阿凡心中微暖,到了嘴边的告别之言在舌尖转了几转,最终化作平淡的安抚:“无妨,有文心阁的高人在此,波及不到镇上。你家中可好?”
“家里都好,爹爹安排了护院严加防守,我也一直守着。”柳青鸾松了口气,随即又蹙起秀眉,“师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北边……”
“非你我所能揣度之事,莫要多问,安心修炼便是。”阿凡打断了她,语气不容置疑。
柳青鸾乖巧地点了点头,但眉宇间的忧色并未完全散去,又说了几句闲话,见阿凡确实无恙,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第二次来,是在第三日的午后。彼时,北方的战斗声响似乎略微减弱了一些,但依旧骇人。柳青鸾这次镇定了许多,还给阿凡带了些府上新做的点心。
“师傅,我看那钟楼上的仙人一直未曾离开,镇子应是安全的。”她一边摆放点心,一边说着,“就是不知这打斗何时才能结束。”
阿凡看着她忙碌的背影,那句“我可能要走了”再次涌到嘴边,却如同被无形的石块堵住。他能说什么?告诉她自己是因惧怕被天道宗发现而不得不逃亡?告诉她她所学的法门可能引来滔天大祸?这除了让她徒增恐惧与烦恼,甚至可能将她置于险境之外,又有何益?
他不能。这份因果,他一人背负便是。
最终,他也只是接过点心,淡淡地道了声谢,嘱咐她近日依旧不要松懈修炼,尤其要注重“护”字的打磨。
柳青鸾不疑有他,只觉得师傅比往日更加沉默,只当是受这连日异象影响,又坐了片刻,便告辞回去了。
望着她消失在街角的背影,阿凡在心中轻轻道了一声:“保重。”
第三日,傍晚。
持续了三天三夜的恐怖轰鸣声,终于如同潮水般退去,并非停歇,而是逐渐远去。天际那混乱的能量流光也黯淡、消失,只剩下被搅乱的云层还在诉说着之前的激烈。战斗的双方,显然已经转移了战场,远离了青霞镇这片区域。
几乎在战斗余波彻底消失的同时,钟楼顶上,那袭青衫微微一晃,如同融入风中,悄无声息地消失了。笼罩全镇的那股浩然正气也随之消散。
颜青书,走了。
小镇彻底恢复了往日的……死寂?不,是另一种紧绷后的空虚。
阿凡站在医馆门口,望着颜青书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北方已然平静的天空,眼神锐利。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迅速转身回到内室。那封早已写好的书信,被他轻轻压在了柳青鸾常坐的那个位置的书本之下。环顾这间住了数月、充满了药香与淡淡墨香的小小医馆,他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复杂,随即被决然取代。
没有什么需要特意收拾的,重要的东西都在身上。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给予他短暂安宁的地方,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从后窗掠出,几个起落便融入渐浓的暮色之中,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没有选择御剑,那样目标太大。而是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一个最普通的夜行人,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朝着与苍莽山相反、人流相对稀少的西面方向,疾驰而去。
夜色,成为了他最好的掩护。
青霞镇的篇章,随着他的离去,悄然翻过。前路未知,凶吉难料,但他别无选择,只能再次踏上孤独的逃亡与变强之路。
而医馆内,那封无声的信,将在不久后,承载着一段短暂的师徒缘分,与无尽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