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秘境震动将崩塌，清玄携夭逃出生
石门之外，凌清玄的心，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分分沉了下去。
他背靠着冰冷的岩壁，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扇紧闭的、刻满诡异符文的石门。一个时辰，两个时辰……里面静得像一座坟墓，没有任何声音传出。龙夭夭进去时那副兴致勃勃、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还清晰地印在他脑海里，可这死一般的寂静，却让他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尝试过用仙力去探查，但神识一触碰到石门，便如泥牛入海，被一股古老而强大的禁制之力吞噬得无影无踪。他也试过强行攻击，可他引以为傲的剑气，斩在石门上连一道白痕都无法留下，反倒是整座山体都随之嗡鸣，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这秘境的入口，似乎只认龙夭夭的血。
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她遇到了怎样的危险。这种无能为力的等待，比面对千军万马更让他心焦。他甚至宁愿此刻与她并肩作战的是自己，哪怕对手是上古魔神。
就在他心神不宁，几乎要不计后果地燃烧仙元再试一次时——
“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浩瀚如渊海的金色神圣之力，猛地从石门后方爆发！那力量纯净、威严，带着镇压万物的法则气息，瞬间穿透了石门的禁制，冲天而起！
整座黑风山都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山林间的鸟兽惊惶奔走，草木皆伏。
凌清玄瞳孔骤缩，他认得这股力量的气息，与之前龙夭夭渡化亡魂时身上的功德金光有几分相似，但其强度与纯度，却有天壤之别！这根本不该是她能拥有的力量！
不等他想明白，第二波冲击接踵而至。
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能量波动，而是物理层面的剧烈震动。
“咚……咚……咚……”
沉闷如巨人心跳的撞击声，从地底深处传来。他脚下的大地开始剧烈摇晃，站立不稳。他身后的山壁上，石屑和尘土簌簌落下。那扇坚不可摧的石门，表面那些古老的符文光芒一阵狂闪，竟浮现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纹。
里面出事了！而且是天大的事！
凌清玄再也顾不得其他，他猛地站直身体，手中长剑出鞘，发出清越的龙吟。磅礴的仙力毫无保留地灌注于剑身，纯白色的剑芒暴涨至十余丈，剑尖直指石门上那道不断扩大的裂痕。
“开！”
他暴喝一声，人与剑仿佛合为一体，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白色长虹，狠狠地撞向那扇摇摇欲坠的石门！
“轰隆——！”
这一次，石门没有再将他的力量吞噬。在秘境内部平衡被打破、禁制之力紊乱的情况下，凌清玄这全力一击，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整扇石门连同周围的山岩，轰然向内坍塌！
一个翻滚着混沌气流与无尽碎石的黑暗洞口，出现在他面前。
浓郁的尘埃与狂暴的能量风暴扑面而来，凌清玄挥袖震开烟尘，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踏入了那片正在走向毁灭的世界。
眼前的景象，让他这位见惯了仙魔大战的仙门翘楚，也感到了发自心底的震撼。
这里的天空，正在一片片地剥落、掉下，像一块破碎的镜子。铅灰色的天幕后，是深邃、虚无的混沌。大地裂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峡谷，灼热的地火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将一切吞噬。无数的巨石、山峦从空中坠落，发出沉闷的巨响。
整个世界，都在分崩离析。
而在那片末日般的景象中央，他一眼就看到了龙夭夭。
她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狼狈逃窜，或是陷入苦战。她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周身笼罩着一层浓郁得化不开的神圣金光，那光芒如此纯净，如此威严，让她看起来宛如一尊降世的神只。
成千上万个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半透明灵体，正围绕着她，对着她跪拜、祈祷，他们的身影在世界的崩塌中渐渐消散，脸上却带着解脱与满足的笑容。
可凌清玄的心，却猛地揪紧了。
因为他看见了龙夭夭的脸。
那张绝美的脸上，没有任何神只该有的悲悯与平和。她的双眼大睁着，那双本该灵动狡黠的金色竖瞳，此刻却空洞得可怕，只有一片清澈的、不含任何杂质的金色，像是两块透明的琉璃。她的嘴角微微抽搐，脸上的肌肉僵硬地扭曲着，那是一种极度痛苦、却又无法发出声音的无声呐喊。
神圣的光辉与极致的痛苦，在她身上形成了一种诡异到令人心悸的矛盾。
她被困住了。不是被敌人，而是被她自己身上的这股力量。
“夭夭！”
凌清玄心急如焚，身形化作一道流光，不顾一切地向她冲去。他要穿过正在坠落的天空，越过不断开裂的大地。一块房屋大小的巨石呼啸着从他头顶砸落，他看也不看，反手一剑，凌厉的剑气便将巨石斩为齑粉。一道深渊在他脚下裂开，他足尖轻点，身形便如鬼魅般横掠而过。
当他终于冲到龙夭夭身边，伸出手想要抓住她时，一股柔和而又坚定的力量，从她周身那层金光中散发出来，将他轻轻推开。
那力量没有恶意，甚至带着安抚的意味，仿佛在阻止凡人靠近神明。
“滚开！”凌清玄双目赤红，仙力轰然爆发，强行冲破了那层金光的阻隔，一把抓住了龙夭夭冰冷的手臂。
入手处一片僵硬，像是在触摸一具没有灵魂的玉石雕像。
“醒醒！龙夭夭！”他用力摇晃着她，试图唤醒她的神智。
也就在他触碰到她的瞬间，龙夭夭那空洞的金色瞳孔，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她的意识深处，那片被金色海洋淹没的识海里，一个疯狂咆哮的灵魂，似乎感应到了这股熟悉的气息。
‘凌清玄？’
‘滚！别碰我！你这个满身正气的伪君子！滚出我的世界！’
‘这该死的光……好恶心……我要毁了它……毁了你……毁了所有！’
混乱、暴虐、怨毒的念头，在她识海中疯狂翻涌，却被那颗悬浮在中央的镇魂珠光影死死压制。她的神魂每一次撞击，都被“净化”得更加虚弱，而那股圣洁的气息，就愈发深入她的灵魂。
外界，凌清玄只看到龙夭夭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上那痛苦的神情愈发狰狞。
“轰隆隆——”
头顶的天空，最后一块碎片也彻底崩解，无尽的虚空与混沌，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下！这片秘境，马上就要被彻底碾碎，归于虚无！
不能再等了！
凌清玄当机立断，不再试图唤醒她。他一把将龙夭夭僵硬的身体横抱起来，入手的感觉很轻，却又重得让他心头发沉。他将她紧紧护在怀里，转身便朝着来时的方向，那个正在被乱石飞速掩埋的洞口冲去。
“拦住他！”
“保护神女！”
那无数即将消散的善灵，似乎误解了他的意图，以为他要伤害他们新生的“守护者”。他们竟化作一道道流光，汇聚成一张光网，试图阻拦凌清玄的去路。
“一群蠢货！”凌清玄怒喝，他哪有时间跟这些灵体纠缠。他周身剑气勃发，形成一个巨大的白色剑罡护罩，将自己和龙夭夭牢牢护在其中。那些善灵组成的光网一撞上剑罡，便如春雪遇阳，纷纷消融。
他抱着龙夭夭，在天崩地裂的世界末日中，如一道逆流而上的利箭，疯狂地冲刺着。
碎石如雨，砸在剑罡上，激起一圈圈涟漪。
地火如蛇，从脚下的裂缝中舔舐而出，被他灵巧地避开。
整个世界都在他的身后追赶、坍塌、湮灭。
怀中的龙夭夭依旧一动不动，身体冰冷而僵硬，只有那身神圣的金光，与他纯白的仙力护罩交相辉映，在这片毁灭的黑暗中，显得格外讽刺。
终于，那个坍塌了一半的洞口，出现在视野尽头！
但就在此时，整片秘境的空间发出了最后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所有的物质，所有的能量，都在一瞬间向着中心那个点，猛地塌缩！一股毁天灭地的吸力，从后方传来，要将他和龙夭夭一起拖回毁灭的中心。
凌清玄闷哼一声，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要被这股吸力扯碎。他死死抱着龙夭夭，双脚在虚空中猛地一踏，脚下竟凭空生出两道仙力凝结的莲台。
“镇！”
他一口精血喷在长剑之上，长剑脱手飞出，悬于他们身后，化作一道巨大的剑影光幕，死死抵住那塌缩的空间。
“咔嚓……”
光幕仅仅支撑了不到一息的时间，便布满了裂纹。
凌清玄借着这宝贵的片刻，将所有仙力都汇聚于双腿，身体化作一道最后的流光，抱着龙夭-夭，狠狠地从那即将闭合的洞口中，撞了出去！
“轰——！！！”
就在他们冲出秘境的瞬间，身后的一切都归于寂静。那毁灭性的塌缩完成，整个秘境空间，连同那座黑风山的山腹，都在一瞬间化为了最原始的粒子，然后彻底消失。
洞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平滑如镜的、重新合拢的坚硬山壁。仿佛那片埋葬了万千亡魂的秘境，从未存在过。
凌清玄抱着龙夭夭，重重地摔落在地，翻滚出十几丈远才停下。
他顾不上自己嘴角的血迹和体内翻腾的气血，第一时间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龙夭夭依旧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山洞里的尘土。她身上那层骇人的神圣金光已经收敛入体，但她整个人的气息，却发生了一种诡异的变化。
原本那种乖张、邪肆、充满生命力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灵的、近乎于“无”的圣洁。
“夭夭？”凌清玄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怀里的人儿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金色的竖瞳，不再空洞，却也没有了往日的半分神采。那是一种清澈的、悲悯的、仿佛看透了世间一切苦难的眼神。
她看着凌清玄，目光没有焦点，像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东西。
然后，她动了动苍白的嘴唇，用一种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喃喃自语：
“世人皆苦，当以身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