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糕的甜香混着萧景行的惊呼声，在晨光里炸出一串火星子。苏晚卿咬着糕饼含糊道：“你床底下那箱玛瑙，去年就被阿阮当压箱底的石头收了。”
“什么？！” 萧景行手里的鸡腿骨啪地砸在黑匣子上，“我说怎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沈砚屈指弹了弹苏晚卿的额头：“先管活人再追死账。柳氏的坟头在京郊乱葬岗，去晚了怕是连坟头草都让人薅了。”
三人雇了辆骡车往城外赶，车板颠得苏晚卿直打晃。她摸着袖袋里那支半开的玉簪，突然笑出声：“你说长公主姐妹俩是不是也这么挤过骡车？”
“挤车？” 沈砚挑眉，“以她们的性子，怕是得让车夫跪着拉车。”
萧景行正翻着从老疯子身上搜出的残破账本，突然指着其中一页道：“看这墨迹，柳氏假死前三日，长公主府往乱葬岗送过三口棺材，都写着‘暴毙奴仆’。”
苏晚卿突然坐直了：“三口？她一个人诈死，用得着三口棺材？”
“或许是……” 沈砚指尖在膝盖上轻点，“演一出狸猫换太子，顺便处理几个知情人。”
骡车刚拐进乱葬岗的土路，就见几个衣不蔽体的乞丐围着座新坟哄抢纸钱。苏晚卿跳下车时差点被坟头前的供桌绊倒，定睛一看差点笑出声 —— 供桌上摆着的 “长明灯”，竟是个破瓦罐里插着三根芦苇。
“这坟头埋的怕不是只野狗。” 萧景行踢了踢松动的坟包，土块哗啦啦往下掉，“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柳氏再刻薄也不至于这么寒酸。”
沈砚突然按住他的手：“别碰。” 他从怀里摸出片薄如蝉翼的刀片，沿着坟包边缘划了圈，“这层土是新盖的，底下是青石板。”
苏晚卿蹲下身，果然看见石板缝里嵌着半片绣帕，帕角绣着的缠枝莲，正是柳氏最爱的花样。她突然想起什么，拽着沈砚的袖子就往附近的破庙跑：“阿阮说过，假死脱身最忌讳埋在阳气重的地方！”
破庙神像后的暗格里，果然藏着件沾着泥点的锦绣披风。萧景行抖开披风时，从夹层里掉出张纸条，上面用胭脂写着：“西域粮草已备，月升时动手。”
“月升时？” 苏晚卿摸着下巴，“昨天月升时，长公主正在宫里陪陛下赏花。”
沈砚突然笑了，笑声在空庙里撞出回声：“所以得有个替身留在府里应付访客。你还记得去年上元节，长公主在宴会上掉的那只玉镯吗？”
“当然记得，” 苏晚卿拍腿，“后来她说是被猫叼走了，可我分明看见……” 她猛地顿住，“那天在长公主府偏厅，给我递茶的侍女，左手戴着只一模一样的玉镯！”
萧景行突然把黑匣子往供桌上一扣：“我知道了！这对姐妹花玩的是‘共享账号’！长公主在明面上应酬，六指妹妹在暗地里搞事，连首饰都得轮流戴！”
“不止首饰。” 沈砚捡起地上的披风，指尖划过领口的暗扣，“这披风的内衬绣着血月教的图腾，柳氏根本不是被灭口，是被她们当棋子用了。”
正说着，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三人赶紧躲到神像后，就见几个黑衣人手拎着个麻袋走进来，为首的左手戴着只宽大的皮手套，正对着麻袋骂骂咧咧：“柳氏那个老虔婆，居然敢私藏苏晚卿母亲的书信！”
麻袋里传来柳氏尖利的哭喊：“我哪敢私藏？是你们说只要我配合假死，就把那贱人的遗物给我！”
“遗物？” 黑衣人冷笑，“等我们拿到玲珑局的秘宝，别说遗物，连你那宝贝女儿苏云裳，都能给你弄进教里当圣女！”
苏晚卿攥着玉簪的手突然收紧，沈砚按住她的肩，用口型说：“别冲动。”
黑衣人将麻袋扔进暗格，临走时为首的突然摘下手套挠了挠头。苏晚卿看得真切，那人左手赫然是六指，小指旁还多生着一截细如竹节的指骨。
等马蹄声远了，萧景行才敢喘口气：“我的乖乖，这六指也太瘆人了。”
沈砚已经撬开暗格的锁，柳氏正蜷缩在里面发抖，看见苏晚卿顿时像见了鬼：“你…… 你怎么没死？”
“托你的福，” 苏晚卿蹲下身，晃了晃手里的玉簪，“在天牢里吃了三顿馊饭，活得结实着呢。”
柳氏的目光突然黏在玉簪上，喉结滚动着道：“那是青芜的东西…… 你果然是她的种！”
“青芜？” 苏晚卿挑眉，“我娘的闺名，你倒是记得清楚。”
“怎么不记得？” 柳氏突然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当年她刚进苏家时，穿着洗得发白的布裙，手里就攥着这么支破簪子……”
沈砚突然打断她：“长公主姐妹让你做什么？”
柳氏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闪烁道：“没…… 没什么，就是让我假装病死，给她们腾地方。”
“腾地方？” 萧景行掏出那本残破账本，“还是想让你当替罪羊？这上面记着你给幽冥阁送过七次消息，每次都在长公主出巡的时候。”
柳氏的脸瞬间惨白如纸。苏晚卿突然注意到她发髻里插着的银簪，样式竟与长公主常戴的那支一模一样，只是簪头缺了块宝石。
“这簪子哪来的？” 苏晚卿伸手就要拔。
柳氏猛地护住头：“是…… 是长公主赏的！她说戴着能保平安！”
“保平安？” 沈砚冷笑，“我看是让你替她顶罪的凭证吧。这簪头的宝石里，怕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哨声。柳氏脸色大变：“她们来了！”
沈砚拽着苏晚卿往庙后跑，萧景行扛起黑匣子紧随其后。跑出没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惨叫，苏晚卿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几个黑衣人正将柳氏往麻袋里塞，为首的六指黑衣人手里，赫然拿着支与柳氏头上一模一样的银簪。
“看来这替身文学，还得继续演下去。” 沈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晚卿攥紧了手里的玉簪，晨光从树缝里漏下来，照得簪头的名单泛出微光。萧景行的名字旁，那朵没开全的桃花印记，不知何时竟变得清晰起来。
“下一个该轮到谁了？” 苏晚卿轻声问。
沈砚握住她的手，指尖带着薄茧却异常温暖：“轮到我们，给她们唱一出将计就计。”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处时，破庙里突然燃起熊熊大火。火光中，那支银簪从柳氏发间滚落，簪头的宝石裂开，露出里面卷着的半张纸条，上面写着：“血月之夜，双生换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