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第二遍时，苏晚卿正蹲在假山上给阿阮画鬼脸。往眼眶上多抹点锅底灰，这样哭起来才像被鬼掐了似的。 她把半截炭笔塞给阿阮，自己往发髻里插了把削尖的竹片，记住了，看见张嬷嬷递东西就往她脚边扔炮仗，引线我提前截短了，响得快。
阿阮哆嗦着往脸上抹炭灰，忽然指着月亮底下的回廊：来了来了！她手里还拎着食盒！
张嬷嬷的影子在青砖地上拉得老长，食盒底蹭着地面发出
响，听着像托着串铜钱。苏晚卿拽着阿阮往冬青丛里缩了缩，正好看见张嬷嬷往厨房转角的石狮子底下塞了个油纸包，动作快得像偷油的耗子。
跟上！ 苏晚卿猫着腰窜出去，竹片在发髻里扎得头皮疼。阿阮踩着她的脚印跟在后头，怀里揣着的炮仗硌得肋骨生疼，小姐，咱们直接把渔网扣她头上得了，费这劲干啥？
你懂个屁。 苏晚卿突然刹住脚，看着张嬷嬷进了柴房，抓贼要抓赃，捉奸要成双，她这食盒里指不定藏着什么好东西。
柴房里很快传出窸窣响动。苏晚卿示意阿阮往窗纸上泼煤油，自己摸出火折子候着。刚要点火，就见柴房门
开了道缝，张嬷嬷提着个黑布包出来，后颈的血月胎记在晨光里红得发紫。
动手！ 苏晚卿把火折子塞给阿阮，自己拽着渔网扑过去。网绳上的倒刺刮着张嬷嬷的衣襟，却被她反手一拧，渔网竟像面条似的缠在了苏晚卿胳膊上。
小丫头片子，敢跟老娘动手？ 张嬷嬷的声音突然变了调，尖得像捏着嗓子唱戏，去年城西那户官宦人家，就是我亲手送他们全家见阎王的。
阿阮急得往地上扔炮仗， 两声炸得柴灰乱飞。张嬷嬷躲闪的功夫，苏晚卿已经解了渔网，短刀直逼她后心：别装了，血月教的圣女，藏在侯府当老妈子，不觉得屈才？
张嬷嬷猛地转身，指甲突然长长半寸，在晨光里闪着青黑色的光。既然被你识破...... 她话没说完，就被阿阮泼了满脸辣椒水，顿时捂着眼睛嗷嗷叫。
小姐说这叫化学攻击！ 阿阮举着空水盆喊，被苏晚卿一脚踹进柴房，躲好别出来，溅你一身血算谁的？
短刀架在张嬷嬷脖子上时，苏晚卿才发现这老婆子手腕上戴着串骷髅头手链，每个骷髅眼里都嵌着米粒大的红宝石。说吧，宫宴上想干什么？ 她用刀背拍了拍张嬷嬷的脸，是想放火烧宫，还是想给皇帝下毒？
张嬷嬷呸地吐出嘴里的辣椒水，血月胎记突然变得滚烫，竟在皮肤上缓缓移动。血月当空那天，就是大朔王朝的死期...... 她突然笑起来，笑声震得柴房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七皇子会登基，长公主垂帘听政，你们这些挡路石，全得......
全得蹲大牢啃窝头？ 苏晚卿突然把刀往她面前一送，我劝你老实点，萧景行的情报网可比你们血月教的蜘蛛网密多了。昨天你跟幽冥阁的人在茶馆接头，是不是还收了他们三箱银子？
张嬷嬷的笑声戛然而止。苏晚卿趁机往她后腰踹了一脚，疼得她蜷在地上像只煮熟的虾米。说不说？不说我让阿阮把你那骷髅手链熔了打银镯子，给侯府的狗戴。
阿阮从柴房探出头：我还会往里面掺点铅，戴久了保准烂手腕！
张嬷嬷盯着苏晚卿腰上的玉佩，突然啐了口血：那兵符...... 本就该归长公主所有...... 当年若不是你娘那个贱人......
放尊重点！ 苏晚卿踩住她的手，短刀划破了她的袖口，露出道青紫色的蛇形纹身，我娘怎么了？你们血月教杀了她还不够，还要来害我？
害你？ 张嬷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里混着碎牙，等宫宴那天，你就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我们在御膳房的盐罐里下了......
下了什么？ 苏晚卿把耳朵凑过去，突然被她抓住头发往墙上撞。额头磕在石磨上，顿时起了个大包。
下了蚀骨散！ 张嬷嬷狞笑着往门外爬，沾了那药的人，骨头会慢慢化成水...... 话音未落，就被阿阮撒了满脸痒痒粉，顿时在地上滚得像个陀螺。
苏晚卿捂着额头站起来，发现张嬷嬷的发髻散开了，里面掉出个蜡丸。她用刀剖开蜡丸，里面的纸条上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宫灯，灯芯处写着 亥时三刻。
看来得让萧景行赶紧去边关报信。 苏晚卿把纸条塞给阿阮，踢了踢在地上抽搐的张嬷嬷，找根铁链把她捆柴房柱子上，嘴里塞块抹布，省得她再放狠话咒人。
阿阮刚拖来铁链，就见张嬷嬷突然停止挣扎，脖子以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苏晚卿探了探她的鼻息，突然骂了句脏话：娘的，服毒自尽了！
柴房梁上的灰尘还在往下掉，苏晚卿盯着张嬷嬷后颈渐渐褪色的血月胎记，突然觉得那图案像极了宫宴时挂的灯笼。她摸出那对发烫的玉佩，拼在一起的并蒂莲在晨光里泛着红光，像是在滴血。
阿阮，去把萧景行找来。 苏晚卿往火堆里扔了把柴，就说咱们抓到个活的，可惜嘴太硬，只能请他来验验这死的还有啥用。
阿阮刚跑出柴房，就被门槛绊了个趔趄。苏晚卿看着她跌跌撞撞的背影，突然想起沈砚临走时塞给她的平安符，摸出来一看，里面的符纸不知何时浸了层血，在阳光下透着诡异的红。
中秋宫宴...... 她用短刀在地上划着这四个字，火星溅在鞋面上，烫得她猛地站起来，咱们也得备份大礼才行。
柴房外的日头渐渐升高，苏晚卿把张嬷嬷的尸体拖进地窖时，发现墙角堆着十几个一模一样的食盒。打开一个，里面的糕点上都印着小小的血月图案，在暗处看着像无数只眼睛，正幽幽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