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几乎崩溃了。
今天原本是换班的日子，是他主动提出再驻守几天的。
回到城里，他要夜以继日的巡逻，要干脏活累活，但在这里，他却活得像是皇帝一样。
觉醒者们对他客客气气的，拾荒者更是连与他对视都不敢。
一块面包就能换来一个女人，这样的日子，让他全然无视了可能发生的危险，执意要留在这里。
异种袭来的时候他刚好醒着，第一时间就藏到了地窖里。
地窖隔绝了他身上的气味，所以异种并没有袭击这个小小的岗哨亭。
就在他以为自己可以躲过去的时候，竟然又来了两个人！
那个男人满身是血，女人更是一身怪力！他全力拉住板门，竟然还被她拽开了！
“滚！”男人压低了声音，咬着牙喊道，“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
要不是不想让血腥味引来异兽，他早就开枪了。
“他受伤了，让他进去。”
那该死的女人却没有退却的意思，反倒向前走了一步：“挤一挤里面可以容纳两个人。”
男人对上了她那双乌沉沉的眸子，心头一颤。
但对异种的恐惧很快将这一点异样压了下去，他不再说话，毫不迟疑地扣动了扳机。
子弹擦着叶凌的脸颊而过，她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将他从地窖里向外扯。
“放开我！”男人尖叫道，“我是守城军的人，你不能这么对我！等回城之后我一定会上报——啊！！！”
他骤然发出了一声惨叫，一截尾针从他的胸口穿过，他抽搐了两下就再没了动静。
是土里的那只异种追过来了。
叶凌挥刀砍断尾针，粗暴地将男人的尸体丢了出去，拖着白泽下了地窖。
面对一只异种，总好过面对无数只。
地窖里的空间十分狭窄，她关上活板门，立刻开启了精神系异能。
精神域里的光点多得吓人，离她最近的却只有两个。
“找到你了。”叶凌将自己的精神力碾过藏在土中的那只异种，它微微挣扎了一下便不再动弹。
她仔细查看一番，确定附近没有其他土系异种，这才去看白泽。
地窖里有一盏小小的油灯，借着这一点光亮，她看到白泽的面色十分苍白。
她扶着他靠坐在墙上，用匕首割开了他的衣服。
腹部狰狞的伤口露了出来，鲜血正在带走他的生命。
“别管我……”白泽已经看不见了，他喃喃着说，“别管我……快走……”
一个冷硬的东西塞进了他的嘴里，他听见叶凌冷声说：“咬住。”
他下意识照做，紧接着一阵剧痛传来，他的身体猛然弹起，却被她牢牢按住。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恢复了意识。
“好了，”叶凌把短刀从他口中拔了出来，精钢的刀柄上留着两排深深的牙印，“不止血的话你会死。”
白泽像是一尾被甩上岸的鱼，他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浸透，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还……挺香的……”他艰难地说。
叶凌似乎笑了一下：“说实话，我一直想试试来着，但一来有极高的感染风险，烧焦坏死的组织后续很难治疗，二来又一直没遇到过极端情况，所以只能在幻想一下了。”
“现在就是极端情况了。”白泽喘息着说，“后续……要是能活着回去，我想这一点烧伤对老羊来说不算什么。”
经过火焰处理，他腹部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只是每说一句话，都会带来难以言喻的疼痛。
“会活着回去的。”叶凌在他身边坐下，“我会带你回去的。”
头顶传来了清晰可闻的咀嚼声，似乎是异种们终于突破了那扇门，开始啃食男人的尸体。
叶凌吹熄了油灯，两人在黑暗中安静地等待着，连呼吸都变得细微而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终于停止了。
也许是血腥味太重，也许是以异种的智力，并不足以理解躲藏的含义，在岗哨亭里漫无目的地转了几圈之后，它们很快就去寻找另外的目标了。
“走了。”叶凌紧绷着的背终于放松了下来，她点上油灯，轻声问白泽，“你还好吗？”
白泽发出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声音。
叶凌的心往下一沉，她伸出手去摸他的额头，果然已经开始发烫了。
“白泽，白泽？”她叫着他的名字，又轻轻在他脸上拍了两下，“白泽，别睡，睁开眼睛看着我。”
他睁开了眼，那双灰蓝色的眸子里一片空茫。
叶凌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知道我是谁吗？”
白泽的眼珠随着她的手缓慢地转动了一下，最后落在了她的脸上。
“零……？”他的嘴唇动了动，叫出她的名字。
“是我，”叶凌说，“看着我，你会没事的。”
她握住他的手，与滚烫的额头不同，大量失血让他的手凉得像一块冰。
“白泽，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叶凌用平缓的语气和他说话，尽量让他保持清醒，“那时候我做了什么？”
“你……和影打了一架……”
“对，后来呢？”
“后来……我想把你交给……守城军……”
“没错，你那时候简直是个混蛋。”
叶凌给他喂了一点水，水袋早已被异种划破，她现在很庆幸自己觉醒了水系异能。
水滴在白泽干涸的唇上，他下意识地吞咽，人也终于从那种混沌的状态中恢复了一点。
“对不起，”他的眼睛仍无法对焦，只能看着眼前模糊的轮廓，“我是个混蛋，对不起……”
“你已经道过歉了，而且我也报复过你，我们扯平了。”叶凌说。
一根枝条从她的胳膊上长了出来，在木系异能的催生下，很快开花结果。
她摘了一颗下来掰开，将蓝色的汁水滴进白泽的嘴里。
“我自己长出来的几微果，蛋白质含量百分之零。”她说。
白泽笑了一下：“虫子……也是风味的一部分……”
“我欣赏不来。”叶凌说。
她又摘了一个，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甜蜜的汁水顺着她的喉咙流进了腹中，她一边用精神力警戒着周围，一边对白泽说：“来吧，跟我说说你的秘密。”
“秘密……？”白泽的脑子迟钝地转动着。
“对，”叶凌说，“你的经历，你的过去，你想要报复的人——随便什么都可以，只要能帮你保持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