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广袤的区域已在事实上归附逍遥城,但萧执与姜妙的目光依旧冷静而审慎。他们清楚,在逍遥城的南方,依旧矗立着名义上隶属大渊王朝的边境军镇,其中尤以北碚城及其守将郭威的态度最为关键。在彻底与大渊朝廷摊牌之前,稳住这支近在咫尺的官方边军,避免两线作战,为逍遥城争取宝贵的巩固与发展时间,是至关重要的战略一环。
北碚城守将府内,郭威的心情远比外界想象的更为复杂。他并非迂腐之人,逍遥城这一年多来的崛起,他看在眼里。从清除黑虎帮、整肃吏治,到击溃三方联军、实质统一北地,其展现出的武力、财力、以及那套闻所未闻却行之有效的制度,都让他深感震撼。他麾下虽有数千边军,但粮饷常年短缺,装备老旧,士气低迷,与如日中天、装备精良的逍遥卫相比,高下立判。更重要的是,逍遥城的存在,客观上为他抵挡了来自草原黑风部等势力的最大压力,使得他负责的这段边境线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然而,身为大渊将领,对北方骤然出现一个不受控制的强大自治势力,他内心深处充满了忧虑与尴尬。朝廷的态度暧昧不明,他若公然与逍遥城交往过密,恐遭猜忌;若与之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就在郭威左右为难之际,萧执的使者再次抵达了北碚城,这次带来的并非军事通牒,而是一份措辞严谨、充满善意的“睦邻条款”草案,以及一份厚重的“劳军”礼单。
草案的核心内容很简单:
一、逍遥城尊重北碚城作为大渊边境军镇的现状,承诺不主动对边军控制区进行军事挑衅或领土侵蚀。
二、双方建立边境军事热线(通过固定的信使和信号),共享关于草原部落异动、大规模马匪流窜等可能危及共同安全的情报。
三、逍遥城愿意以“成本价”向北碚城边军稳定提供部分急需物资,包括优质粮食、特效金疮药、御寒衣物,甚至包括少量修复军械所需的优质铁料。
四、双方共同维护边境商路畅通,打击小股流寇,边军可从过往商队收取合理的“过境税”以补贴军用。
而那份礼单,则直接送到了郭威和他的主要部下手中,上面是实打实的逍遥城特产:数十坛“逍遥驱寒酒”、数百斤优质精盐、一批效果奇佳的金疮药和冻疮膏,甚至还有几件做工精良的“逍遥”皮具。
这份草案和礼单,精准地戳中了郭威的痛点。它给了郭威一个既能维持边境稳定、改善军队处境,又不必立刻背负“附逆”罪名的台阶。
是夜,郭威与几名心腹将领在府中密议。
“将军,逍遥城此议,于我军有百利而无一害啊!”一位副将低声道,“兄弟们已经多久没吃过饱饭,没领过足饷了?那些金疮药,可是能救命的!”
“是啊,将军,”另一位参军分析道,“朝廷远在千里之外,何时能想起我们这苦寒之地?如今北地格局已定,逍遥城势大难制,与其为那虚名与之死磕,不如暂且虚与委蛇,借其力以自保。只要我们不公然易帜,朝廷那边,也有转圜余地。”
郭威沉默良久,看着案上那坛香气醇厚的“逍遥驱寒酒”,终于长叹一声:“罢了!为将者,当以麾下儿郎性命与边境安危为重!传令下去,接受逍遥城条款,但务必告诫全军,谨慎行事,不得张扬!”
协议以非公开的方式迅速达成。很快,一车车粮食、药品和物资从逍遥城运抵北碚城边军大营。许久未见荤腥的边军士兵们吃上了饱饭,穿上了暖和的冬衣,受伤的弟兄用上了效果极佳的药膏,军心士气为之一振。而郭威也依约,将探查到的、关于朝廷可能派员巡视边境的模糊信息,通过隐秘渠道分享给了逍遥城。
这种合作是务实的,也是脆弱的,建立在双方共同的利益需求之上。逍遥城需要稳定的后方和边境,边军需要生存物资和安全保障。萧执和姜妙并未要求郭威臣服,而是巧妙地将其变成了一个“利益相关者”。通过经济援助和有限的情报共享,将边军的利益与逍遥城的稳定在一定程度上进行了捆绑。
数月后,当朝廷派遣的巡边钦差象征性地抵达北碚城时,看到的是一支虽然装备不算精良,但精神面貌尚可、防务井井有条的边军,以及一片“安宁”的边境。郭威巧妙地掩饰了与逍遥城的深度合作,只强调自身守土有责,并隐晦地提及北地出现了一股“慕王化、通商贸”的新兴势力(指逍遥城),暂时维持了边境稳定。钦差在得到郭威“孝敬”的、产自逍遥城的精美琉璃器(工坊新品)和几张上等皮货后,也未深究,例行公事地巡视一番便回京复命去了。
消息传回黑哨谷,姜妙对萧执笑道:“夫君,看来我们这位郭将军,是个明白人。这根钉子,算是暂时被我们用利益裹住了。”
萧执点头:“边军默许,后方暂稳。如此,我们便可全力向北、向西经营,亦可安心内政,积蓄力量。待朝廷真正反应过来,我逍遥城,早已是铁板一块!”
边军的 tacit approval (默许) 与利益的深度捆绑,使得逍遥城终于摆脱了最大的近忧,获得了至关重要的战略缓冲期。南线无战事,逍遥城得以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内部的深化建设与外部的持续扩张中,其崛起的步伐,变得更加沉稳而不可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