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把手机放回桌上，屏幕还亮着，显示的是那张纸条的放大照片。他没再看窗外，也没起身倒水，只是盯着图像边缘的一处细节——右下角有个极小的二维码，颜色比背景深一点，像是后期加上的。
他点开金手指程序，导入图片。系统开始分析字体结构和排版比例。几秒后弹出提示：该文件使用的“政务仿宋”并非官方标准版本，行距偏差0.3毫米，落款单位名称与市住建局注册编号不符。
假的。
他顺手调出新人手机的权限日志。过去三天里，一个叫“天气早知道”的App在凌晨两点自动启动过两次，上传了通话记录和短信缓存。安装时间是婚礼后的第二天下午，恰好是那个“快递员”上门送错包裹的时候。
老夫子拖动监控视频进度条，找到当天电梯里的画面。镜头晃了一下，新人家门口站着个穿工装的男人，背着印有广告的包。他一边说着什么，一边把手伸进背包，动作停顿了半秒。
放大。
包侧面贴着一张促销海报，上面写着“扫码领红包”，二维码样式和App推广码一致。
老夫子记下时间戳，又翻到物业登记表。那天共有三辆快递车进出，但只有这一单没有电子签收记录，也没有寄件人信息。
他正准备标记重点，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秦先生。
“你找我？”老夫子接起来。
“听说你查了个房产中介的事？”秦先生声音平稳，“我刚去社区工商联络点问了，‘安居房产’确实存在，但名下没注册任何顾问团队。那个电话号码更离谱，去年被投诉过五次，都是打着‘婚育补贴’名义推销贷款产品。”
“果然是空壳。”
“还不止。”秦先生顿了顿，“其中一个受害者是你认识的，李姐的儿子。去年差点被骗走八万，说是能申请‘青年夫妻安家基金’，结果要先交两万保证金。”
“最后怎么解决的？”
“报警了。但骗子用的是虚拟号码，钱转出去就洗了好几道，追不回来。人也没抓到。”
老夫子点点头：“这次的手法更细。不是直接骗钱，是让他们自己觉得缺钱。”
“你是说……心理战？”
“从环境入手。”老夫子指着屏幕，“先让他们看到‘政策通知’，产生期待；再通过监听了解生活习惯，定制话术。比如他们最近没散步，可能被说成‘生活压抑、空间太小’。下一步肯定有人上门，说能帮忙换房、低首付、零月供。”
秦先生沉默了几秒：“这已经不是捣乱了，是在拆家。”
“老赵最懂这些。”老夫子关掉一个窗口，“他知道普通人最怕什么——不是穷，是突然发现日子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安稳。”
两人没再说话。
过了会儿，秦先生问：“现在怎么办？直接告诉小两口？”
“不行。”老夫子摇头，“我们现在有的只是推测。App能查到，纸条能鉴定，可没法证明是谁指使的。万一打草惊蛇，对方换个方式继续来，反而更难防。”
“那就等？”
“等证据链闭合。”他说，“只要他们再联系一次，不管是打电话还是发信息，金手指就能反向定位通讯源头。到时候不仅能抓到阿强，还能顺藤摸瓜，找到背后的操作者。”
秦先生叹了口气：“你还真沉得住气。”
“这不是忍。”老夫子敲了敲桌子，“这是布网。鱼已经咬钩了，现在收线，它只会挣脱。得让它游深一点，才知道窝在哪。”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你还真把自己当钓鱼的了。”
“我不钓鱼。”老夫子看着屏幕角落跳动的数据流，“我是等老鼠自己跑进夹子里。”
挂了电话，他重新打开虚拟通讯群组追踪界面。金手指正在模拟常用暗语匹配规则。几分钟后，一条加密语音跳出解码提示。
他点播放。
一个压低的声音传来：“目标夫妻感情基础一般，近期沟通减少，适合推进b方案。先推改善型住房，强调学区优势；如果犹豫，就提婚后理财规划，引导他们关注负债率。”
另一人接话：“要不要安排一次‘偶遇’？让女顾问假装邻居，在楼下咖啡馆碰上她？”
“可以，但别太急。等她们主动搜索相关关键词再说。现在推太猛，容易怀疑。”
语音结束。
老夫子把这段录音转成文字，加上时间戳和声纹分析报告，一起归入证据包。他又调出阿强的活动轨迹图，发现过去两天他每天都会出现在小区附近，骑行路线固定，停留点集中在快递架、信箱区和单元门口。
规律性强得不像偶然。
他正准备整理汇总文档，手机震动。
保洁阿姨发来消息：“我儿子今天回家说起件事，说有人打电话问他要不要换房，说是政府合作项目，还能帮忙办低息贷款。”
老夫子立刻回拨。
电话接通，他问：“他怎么说的？”
“他说没兴趣，挂了。”保洁阿姨声音有点抖，“可是……你怎么知道会有人打电话？”
“不是我知道。”他说，“是他们一定会打。”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让他们吵架。”老夫子看着屏幕上刚生成的证据链图谱，“房子是大事，钱是痛点。一旦开始讨论换房，就会扯出存款、收入、未来计划。这些话题平时不说，一说就容易争执。吵多了，信任就松了。”
“可我家孩子不傻！”
“没人傻。”他平静地说，“但他们利用的是关心。你越在乎这个家，就越容易被牵着走。他们会用听起来很正规的理由，让你觉得自己考虑不周，然后慢慢接受他们的建议。”
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
最后她说：“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照常生活。”他说，“别提这事，也别试探他们。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可我心里憋得慌……”
“我知道。”老夫子语气缓了些，“但你现在最好的帮法，就是不动声色。等我们拿到实锤，才能让他们看清真相。”
“你要多久？”
“快了。”他看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他们已经开始行动，就不会只试一次。再来一回，我们就收网。”
电话挂断后，他把所有资料打包加密，命名为“738-婚姻诱导案”。文档关闭瞬间，系统提示音响起。
新的追踪任务已启动。
他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门外楼道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隔壁门前。接着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他没起身查看，也没调摄像头。只是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在手边。
屏幕暗下去前，最后一行字还在闪烁：
【异常通信信号再次出现，来源位置锁定中】
他伸手按下电源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