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哲抱着那叠资料站在复印机前，目光直直地盯着老夫子。两人之间隔着不到五步的距离，空气像是被谁按了暂停键，连键盘敲击声都稀疏了几分。
老夫子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屏幕亮起，一张加密邮件的截图清晰可见——正是那份写着“尾款五万已汇”的记录。他轻轻滑动，又翻出一段远程传输日志，抬头看向林哲：“你刚打包的新文件，我截了开头。后面的内容，不打算看看吗？”
林哲的手指微微一抖，纸张边缘被捏得有些发皱。但他很快扬起嘴角，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往前走了半步：“那你知不知道，是谁让我这么干的？”
办公室角落传来一声轻笑，像是早有预料。
老夫子皱眉：“你在等什么人？”
“不是等人。”林哲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是在等一个机会——证明你根本斗不过老赵。”
话音刚落，走廊尽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节奏不紧不慢，像是巡视领地的主人。
老赵来了。
他穿着熨帖的衬衫，袖口扣着银色袖扣，手里还端着一杯刚泡好的茶。路过饮水机时，甚至还停下来看了眼温度计，才继续朝这边走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老夫子站在原地，手里的手机没放下。他知道这一刻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敢当面摊牌。
老赵走到两人中间，目光扫过林哲，又落在老夫子脸上，沉默了三秒。
然后，他突然抬高声音：“谁让你动手的？！我说过等时机！”
这一嗓子震得旁边工位的小王差点把鼠标摔了。
林哲脸色瞬间变了：“赵、赵总……您不是说只要把数据送出去，就能让老夫子背锅吗？我还以为……”
“你以为个屁！”老赵猛地将茶杯放在旁边的桌上，水花溅出来也没管，“我要的是他在项目上犯错，被质疑能力！不是让他抓到证据反咬一口！你现在往外传核心文件，是想让整个公司都被查？”
办公室一片寂静。
有人偷偷探头，有人低头假装忙碌，更多人则是瞪大眼睛，仿佛在看一场现场直播的宫斗剧。
老夫子看着老赵，眼神冷静下来。他原本以为这是场内外勾结的阴谋，结果现在看来，棋盘上的棋子，似乎并不都在一条线上。
“所以你是想利用他搞垮我？”老夫子终于开口，“但没打算让他真的泄密？”
老赵冷哼一声：“我再讨厌你，也不至于拿公司前途开玩笑。这小子自己贪钱，被人一怂恿就迫不及待动手，简直是猪队友。”
林哲嘴唇哆嗦了一下：“可……可您之前明明说过，只要配合，年底升职加薪都不是问题……”
“那是激励士气！”老赵瞪着他，“我说‘好好表现’，你就理解成‘去偷数据’？你脑子里装的是空气还是压缩包？”
周围几个同事忍不住低头憋笑。
老夫子倒是没笑。他盯着林哲，语气平静：“那你现在承认了？收钱传文件，私自导出核心资料？”
林哲还想挣扎：“我没……我没有……”
“要不要我把境外邮箱的接收记录放出来？”老夫子点开手机，“还有你每次登录的时间、Ip跳转路径、加密方式，甚至连你用的压缩密码规律都还原出来了。你要不要听听，系统是怎么一步步把你套牢的？”
林哲的脸彻底白了。
老赵深吸一口气，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白色卡片，啪地拍在桌上——人事收缴令。
“权限收回，账号冻结，待岗听查。”他冷冷道，“这种蠢货，留着只会坏事。”
老夫子没接卡，而是看着他：“那你打算怎么收场？这件事已经涉及外部交易，瞒不住的。”
“我不拦你上报。”老赵双手插进裤兜，语气淡了下来，“证据你拿着，流程你走，董事会那边随你提。我只是告诉你——这事跟我没关系。”
这话一出，不少人心里咯噔一下。
合着老赵不仅甩锅，还要顺势把自己摘干净？
老夫子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行啊，那你刚才那一通骂，还挺像那么回事。”
“我骂他是真蠢。”老赵撇嘴，“但我盯你也是真的。上次采购案你压我一头，这笔账我一直记着。只不过……”他顿了顿，“手段得分寸。”
“所以你的分寸就是找个内鬼，等我出错？”老夫子摇头，“可惜啊，你挑的人太急功近利。”
“人算不如天算。”老赵耸肩，“我以为他能忍到你主动违规，结果他自己先疯了。”
两人对视片刻，空气中仿佛有火花噼啪作响。
最后还是老夫子先移开视线。他低头整理手机里的资料，一条条标记好时间线和关联证据，顺手同步进加密云盘。
老赵看着他的动作，忽然问：“你准备什么时候交上去？”
“快了。”老夫子抬头，“等我把最后一段传输记录补全。”
“小心点。”老赵难得说了句软话，“林哲背后的人还没露面，别以为抓住个小喽啰就万事大吉。”
“我知道。”老夫子点头，“所以我不会只停在这一步。”
老赵笑了笑，转身要走，临走前又回头看了眼林哲：“你要是聪明点，现在就该主动交代上线是谁。说不定还能少赔点违约金。”
林哲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话来。
老赵离开后，办公室气氛松了下来。有人开始小声议论，有人说“原来老赵也不是真坏”，还有人感叹“这戏比午间剧还精彩”。
老夫子坐回工位，打开笔记本，把所有证据归档成一份完整报告。标题写着：《关于技术部员工林哲涉嫌非法获取并外泄公司核心数据的调查汇总》。
他看了一眼右下角的时间：下午四点十七分。
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但他知道，今晚大概又要熬到很晚。
大番薯这时候刚好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两盒外卖，一边走一边喊：“哎哟我的天，行政说打印机坏了，我跑了三栋楼才找到能用的……你们吃不吃鸡腿饭？我多买了一份！”
没人理他。
他走近一看，发现气氛不对劲，挠挠头：“咋了？谁得罪老赵了？”
老夫子合上电脑，接过饭盒：“没事，就是有人觉得自己很聪明，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
“哦。”大番薯点点头，咬了一口鸡腿，“我就说嘛，上次我打翻报表的时候就觉得那个林哲眼神怪怪的，好像怕我看见什么似的。”
老夫子一顿：“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那天啊。”大番薯含糊不清地说，“他还悄悄踢了下脚边的U盘，以为我没看见。”
老夫子眯起眼：“那你干嘛不说？”
“我……我以为是他丢的私人物品。”大番薯讪笑，“再说我当时正被你骂呢，哪敢插嘴。”
老夫子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伸手拍了下他肩膀：“下次看到奇怪的事，直接告诉我，奖金翻倍。”
“真的？”大番薯眼睛一亮，“那我明天去财务室蹲着，看看有没有人偷发票贴报账！”
“你先把本职工作干明白再说。”老夫子笑着摇头。
他打开饭盒，吃了两口，忽然想起什么，又调出手机相册，翻到一张截图——是林哲第一次异常登录时的Ip伪装痕迹。
当时他以为这只是普通的技术遮掩，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个跳转路径……有点太熟练了，不像一个普通员工能掌握的手法。
除非，有人教过他。
或者，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更大布局中的试水行动。
他默默把这张图拖进一个新的加密文件夹，命名为：“备用线索 - 路径疑点”。
窗外天色渐暗，办公楼的灯光一层层亮起。
老夫子喝了口汤，抬头看了眼监控室的方向。
下一秒，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系统提醒。
【检测到新设备接入内网——名称：Guest_Link_03，位置：b区楼梯间弱电井，连接时长：持续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