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十三分，监控画面突然跳动了一下。
老夫子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手指还搭在键盘边缘。他猛地睁眼，屏幕里的走廊尽头，一个戴着帽子、口罩拉到鼻梁的男人正贴着墙根往前蹭，手里拎着个黑文件袋，走路姿势一瘸一拐，活像刚从企鹅养殖场偷跑出来的。
“哟，这造型还挺敬业。”老夫子坐直身子，轻声嘀咕，“就是腿不听使唤。”
他迅速切到档案室主摄像头，镜头自动调整角度，对准打印机区域。系统早已设好规则：一旦检测到未注册设备接入终端，立刻启动双路录像并同步上传加密云端。
那人走到打印机前，左右张望一圈，从口袋掏出U盘插进接口。动作熟练得像是每天半夜都来打卡上班。
老夫子盯着时间戳，一边调出后台日志比对。Ip地址锁定在b区三楼终端，设备Id显示为“未知外部存储”，登录账户是临时访客权限——正是昨晚记录中出现过的那个幽灵账号。
“来了。”他低声说，手悬在回车键上方，没急着点确认，而是等全程录完再封存。
画面里，对方快速调出一份文档，标题赫然是《秦先生晋升考核资料（终版）》。他删掉原始归档路径，替换了三页财务交叉验证表，最后还顺手清了本地操作缓存。
做完这一切，他拔下U盘转身要走，门缝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大番薯举着手电筒，嘴里嚼着半块饼干，一脸严肃地推开门：“哎哟！谁在这儿啊？查岗啦！”
那人浑身一僵，迅速把U盘塞进裤兜，强装镇定：“怎么是你？这么晚还不回家？”
“我巡查员嘛！”大番薯挺起肚子，胸前工牌晃得叮当响，“发现异常要上报的！”
“你看到什么异常了？”那人冷笑。
“你……你嘴上有饼干屑！”大番薯突然指着对方嘴角，“不对，这会儿吃啥呀？肯定是偷吃夜宵！”
那人愣住，抬手一抹，确实沾了点灰白粉末——其实是刚才紧张时蹭到的粉笔灰，但他自己也不知道。
“多管闲事。”他甩下一句，匆匆离开。
大番薯站在原地，看着人影消失在转角，才掏出手机看了眼录像界面：“嘿嘿，全拍下来了，连他同手同脚走路的样子都录了五秒。”
他乐呵呵地往办公室走，边走边回放视频，不小心撞上了保洁拖把车，差点滑倒，但硬是靠扶墙站稳了。
“纪律巡查员大番薯，任务完成！”他小声宣布，顺手把手机塞进兜里。
与此同时，老夫子已经将三段数据并列打开：
左边是系统日志——精确到毫秒的操作记录，包括设备接入时间、Ip来源、文件修改轨迹；
中间是监控影像——高清画质下，那人摘口罩擦汗的一瞬间，脸完全暴露在镜头前；
右边是邮件服务器溯源结果——伪造审批通知的发送端，绑定的是一个以“zhao_”开头的私人邮箱，注册信息与公司内网账号高度吻合。
“齐了。”老夫子敲下回车，三份材料自动打包，压缩包命名为“晋升反击-终版”，加密后存入离线硬盘。
他拔出硬盘，握在手里掂了掂，像揣着一枚随时能引爆的棋子。
第二天早上七点四十五分，阳光斜照进办公区。
秦先生坐在工位上，面前摊开那份修正后的资料，正低声复述财务逻辑链：“第三个项目收益统计差异三百零七毛，源于跨部门结算周期错位，原始流水号可查……”
他念得极慢，但一字不差。
老夫子走过来，递上一杯热茶：“昨晚睡得好吗？”
“不太好。”秦先生苦笑，“梦里都在解释那个三百块零七毛。”
“那说明你记住了。”老夫子坐下，“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证据拿到了。全程录像、系统记录、伪造邮件源码，全都齐了。”
秦先生猛地抬头：“什么时候？”
“昨天半夜。他亲自动的手。”
“那……现在就能举报他？”
“能。”老夫子摇头，“但我们不急。你先去面试，堂堂正正赢一次。等你表现完，他再想压你，我们就让所有人看清他是怎么输的。”
秦先生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好。这一次，我不需要别人替我出头。我靠自己站上去。”
老夫子微笑：“这才是我想听的话。”
话音未落，大番薯蹦跶着冲进来，头上还戴着昨晚那顶红帽子，工牌挂胸前，整个人精神抖擞。
“报告！昨夜巡查圆满成功！”他立正敬礼，虽然手歪到了耳朵旁边，“我还额外拍了一段现场视频！要不要我现在放出来让大家欣赏一下？就十秒！”
“不能。”两人异口同声。
“为什么啊？”大番薯委屈，“我都剪好了，配了字幕，叫《企鹅夜行记》！”
“因为你一放，他就警觉了。”老夫子说，“我们现在要让他以为一切顺利，然后在他最得意的时候，把底牌掀出来。”
“哦……”大番薯若有所思，“那我能偷偷发给我妈看看吗？她一直说我干不了正经事。”
“不行。”老夫子语气坚决。
“那我发朋友圈，打码处理？”
“也不行。”
“那我录个语音讲给他听？反正他又不知道是谁打的电话。”
“更不行。”
大番薯叹了口气，把手机收回裤兜，嘴里嘟囔：“保密工作比国家特工还严。”
秦先生低头整理西装领带，动作一丝不苟。他拿起文件夹，深吸一口气：“我去会议室外面等着了。”
“去吧。”老夫子点头，“记住，别怕提问。就算问偏了，你也知道答案在哪一页。”
秦先生笑了笑，转身走出办公区，步伐沉稳。
大番薯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感慨：“你说他要是升上去了，会不会给我们加工资？”
“你想得美。”老夫子打开电脑，假装查看邮件，实则悄悄连接监控后台。
画面一切正常，档案室空无一人，打印机安静地立在角落，电源灯微弱闪烁。
他关闭所有窗口，从抽屉取出那个黑色硬盘，放进内侧口袋。
大番薯还在旁边哼歌，调子跑得离谱，但情绪高涨。
老夫子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
八点二十七分。
距离第二次模拟面试开始，还有三十三分钟。
他站起身，整了整衣领，朝会议室方向走去。
走廊上，秦先生已坐在等候区，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文件夹压在掌心，目光直视前方。
大番薯凑过去，小声问：“紧张不？”
秦先生摇摇头：“不紧张。我现在只觉得，有些账该算了。”
老夫子走过来，站在两人身后，轻轻拍了下秦先生的肩。
这时，电梯“叮”地一声开了。
三人同时转头看去。
老赵穿着笔挺的灰西装，手里拎着公文包，脸上带着惯常的那种笑——像是刚帮谁解决了大麻烦似的。
他迈步走出电梯，目光扫过等候区，视线在秦先生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他走过他们身边时，脚步没停，也没打招呼。
但就在错身而过的刹那，他的右手微微颤了一下，公文包边缘磕到了墙。
老夫子注意到了。
那不是紧张，是条件反射式的失控。
他知道事情不对。
可他已经来不及收手了。
老夫子嘴角微扬，没说话，只是把手伸进口袋，摸了摸那个硬盘的棱角。
冰冷，坚硬，像一块铁。
秦先生抬起头，看着老赵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他翻开文件夹第一页，指尖划过那一行被光晕镀亮的数字。
三百零七毛。
他低声说：“这笔钱，我今天一定要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