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墟裂空下方的雾气粘稠如墨，苏御将半块令牌碎片举在身前，碎片边缘的金光在雾中撕开道狭窄的通路。楚凌仙紧紧跟在他身后，冰玉簪在发间微微震颤，簪头的冰晶不断凝结又融化，像是在预警着什么。
“这里的雾气不对劲。”楚凌仙的声音有些发飘，“我的灵力探进去就像石沉大海，连回音都没有。”她抬手抚过簪子上的裂纹，“而且...我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们，脚步声就在耳边，回头却什么都没有。”
苏御的破妄眼始终亮着，雾气在他视野里呈现出诡异的流动轨迹，像是无数双无形的手在搅动。他忽然停住脚步，指着左侧雾气深处：“那里有东西。”
话音未落，雾气中突然伸出数根漆黑的藤蔓，如毒蛇般缠向楚凌仙的脚踝。苏御眼疾手快，祭出净化之火劈向藤蔓，火苗舔过之处，藤蔓发出凄厉的尖叫，化作缕缕黑烟，消散前却凝结出张模糊的人脸，眉眼竟与楚凌仙的师父有七分相似。
“师父？”楚凌仙脸色煞白，下意识想去抓，却被苏御拽住。
“是幻境。”苏御的声音沉得像冰，“试炼之地的入口，恐怕就是这雾本身。”他将令牌碎片递到楚凌仙面前，“拿着这个，它能驱散低阶幻象。”
楚凌仙接过碎片时，指尖突然被烫了下，碎片上的金光映出她眼底的惊恐——在她身后的雾气里，无数个“师父”正伸出手，她们的胸口都插着半截燃烧的日记，灰烬顺着指缝落在地上，化作黑色的藤蔓。
“别回头。”苏御握住她的手腕，强行将她往前带，“这些幻象会勾起你最恐惧的事，越是在意，它们就越真实。”
他的话音刚落，前方的雾气突然散开，露出片熟悉的药圃。苏明远正蹲在圃中侍弄草药，背影与苏御记忆中一模一样，只是鬓角的白发比记忆里更密些。听到脚步声，苏明远回过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小御，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很久了。”
苏御的心脏骤然紧缩。眼前的人连袖口沾着的泥土分布都与记忆丝毫不差，甚至能闻到他指尖淡淡的紫阳花香——那是苏明远生前最爱的花。
“爹...”苏御的声音有些发颤，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前挪了半步。
“傻孩子，愣着干什么？”苏明远笑着招手，手里举着个锦盒，“你娘的玉簪我找着了，你不是说要送给楚丫头吗？快来拿着。”
锦盒打开的瞬间，苏御瞳孔骤缩。里面的玉簪上，赫然刻着血影楼的骷髅标记，而苏明远的袖口下，正有黑气顺着指缝往外渗。
【警告：检测到高阶迷心幻境，强度80%，持续接触将导致意识剥离！】
【提示：幻境核心基于宿主最深执念构建，破除关键在于“否定执念”。】
系统的提示音像冰水浇头，苏御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破妄眼的金光几乎要灼穿眼眶。他看着眼前的“苏明远”，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我爹从不穿这种浆洗过的外袍，他说硬邦邦的磨皮肤。还有，他侍弄紫阳花时，总会先摘掉最外层的残瓣，你手里那朵，残瓣还留着。”
“苏明远”的笑容瞬间僵住，脸上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面蠕动的黑气：“你...怎么可能...”
“因为你只是个偷记忆的赝品。”苏御祭出净化之火，火焰掠过之处，药圃和“苏明远”同时化作黑烟，“我爹的样子，不需要你来模仿。”
黑烟散尽后，眼前出现条狭窄的石道，两侧的岩壁上布满了发光的符文，符文流转间，隐约能看见无数人影在里面挣扎。楚凌仙正站在石道入口，脸色苍白如纸，手里的令牌碎片烫得惊人。
“我刚才...看到师父把我推下了悬崖。”楚凌仙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说我是血影楼的奸细，说她从来没教过我这样的徒弟...”她攥紧碎片，指节泛白，“可我知道那是假的，师父最疼我了，她怎么会...”
话没说完，石道深处突然传来叶尘的痛呼。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朝着声音的方向冲去。
叶尘倒在石道中段，周围的岩壁上布满了尖刺，每根尖刺都插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偶”，人偶的胸口都有个窟窿，里面塞着泛黑的实验记录。看到苏御他们，叶尘突然剧烈挣扎起来，眼睛里布满血丝：“别过来！我是怪物！我是实验体739！你们都该杀了我！”
他的身体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皮肤下有黑色的纹路在游走，像是有无数虫子在皮下蠕动。苏御刚想上前，却被楚凌仙拦住。
“等等。”楚凌仙指着叶尘脚下的地面，“你看他的影子。”
苏御低头望去，只见石道顶部的符文投射下的光影里，叶尘的影子正被无数只手拉扯，那些手的主人，正是岩壁上的人偶。而影子的胸口处，插着半截断裂的木牌，与叶尘之前插在胸口的那截一模一样。
“他被困在自己的恐惧里了。”苏御沉声道，“这些符文能放大内心的负面情绪，叶尘最害怕的，就是自己变成实验体的样子。”他将自己的令牌碎片扔给叶尘，“接住！用你的意志压制它！”
碎片落在叶尘手边，金光瞬间炸开。叶尘像是被烫到般猛地蜷缩起来，却死死抓住碎片不放，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嘶吼。他体内的黑气不断翻涌，与碎片的金光激烈碰撞，岩壁上的人偶随之剧烈颤抖，发出刺耳的尖叫。
“我不是...我不是怪物...”叶尘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血沫，“我是叶尘...是玄清门的弟子...”
随着他的嘶吼，金光逐渐占据上风，黑气被一点点逼回体内。岩壁上的人偶纷纷碎裂，化作齑粉，露出后面隐藏的机关——无数细小的孔洞，正对着石道中央，孔洞里隐约能看见闪烁的寒芒。
“是机括！”楚凌仙立刻祭出冰盾，“快躲！”
她的话音刚落，孔洞里突然射出密集的银针，银针上泛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淬了剧毒。苏御拉着叶尘躲到冰盾后，银针撞在冰面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每根针都在冰面上留下个黑色的小坑。
“这些针有问题。”苏御捡起根掉落的银针，破妄眼看出针身上布满了细小的倒刺，“而且针的轨迹很奇怪，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在编织一张网，把我们往石道深处逼。”
他观察着银针射出的频率：“左边的孔洞每隔三息发射一次，右边是五息，中间的是七息...这是按照某种规律排列的。”苏御打开系统面板，调出分析界面，“楚凌仙，你的冰系法术能暂时冻结机括吗？”
“可以是可以，但需要时间蓄力。”楚凌仙的额头渗出细汗，“而且这些机括的能量源很奇怪，像是直接连接着地脉，冻住了也会很快解冻。”
叶尘突然指着石道顶部：“那里有块不一样的石头！颜色比周围深些！”
苏御抬头望去，果然在符文的阴影里看到块暗青色的岩石，岩石周围的符文流转速度明显比别处快。他瞬间明白过来：“那是机关的总控点！叶尘，用你的灵力引动令牌碎片，我需要三息时间！”
叶尘立刻将碎片举过头顶，金光顺着他的灵力攀上岩壁，暂时逼停了银针的发射。苏御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祭出净化之火，同时运转体内的混沌珠之力，将火焰凝聚成道细长的火线，精准地射向暗青色岩石。
轰！
火线击中岩石的瞬间，石道剧烈震颤，所有的孔洞都停止了发射，岩壁上的符文随之黯淡下去。但就在这时，石道深处突然传来沉重的轰鸣声，地面开始缓缓下沉，露出下面更深的通道，通道两侧的石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锁链，锁链的另一端，似乎连接着什么巨大的东西。
“看来我们通过第一关了。”苏御喘着气，扶起还在发抖的叶尘，“但下面的考验，恐怕更难。”
叶尘的脸色依旧苍白，却紧紧攥着令牌碎片：“刚才...刚才我好像看到了玄空子的记忆。他说试炼之地的核心，藏着世界本源的‘眼睛’，能看到所有被掩盖的真相。”他看向苏御，眼神复杂，“他还说...苏伯父的死，不是因为血影楼。”
苏御的心猛地一跳，还没来得及细问，楚凌仙突然指向通道深处：“你们看！那里有光！”
通道尽头的光芒越来越亮，隐约能听到水流的声音。三人互相搀扶着往前走，脚下的石阶越来越湿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转过最后一个拐角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眼前是座巨大的石桥，桥下是翻滚的岩浆，桥上布满了锋利的刀刃，刀刃上还挂着残破的衣物碎片。而桥的对岸，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块完整的令牌。
那人缓缓转过身，露出张与苏御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嘴角噙着抹诡异的笑：“好久不见，另一个我。”
【系统提示：检测到“镜像试炼”开启，镜像将复制宿主的一切能力，包括系统权限。】
【警告：镜像知晓宿主所有弱点，击败方式未知。】
苏御看着对面的“自己”，突然注意到对方腰间的玉佩——那是苏明远留给苏御的遗物，此刻正泛着与岩浆相同的红光。而对方的眼睛里，没有破妄眼的金光，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楚凌仙突然抓住苏御的手臂，声音发颤：“他...他的玉佩在流血。”
苏御低头望去，只见对面的“自己”正将玉佩往刀刃上按，玉佩裂开的瞬间，桥下的岩浆突然剧烈翻涌，无数只手从岩浆里伸出，朝着石桥抓来。
原来所谓的机关陷阱，从来都不是为了杀死他们。
而是为了让他们，成为试炼之地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