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织者”的进攻,如同一场无声的、精准的外科手术,冷静而高效地解剖着人类文明赖以生存的躯壳。战斗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不对称的屠杀。
由陆云山团队精心构筑、曾让“虚空低语”铩羽而归的“逻辑迷宫”集群,是抵抗的最前沿。无数蕴含悖论与循环的陷阱单元,如同雷区般密布。
然而,在“编织者”面前,这些迷宫仿佛变成了透明的玩具。
只见数个暗银色几何单元悬浮在迷宫外围,它们的信息触须如同探针般轻轻点在不同的迷宫入口。几乎在接触的瞬间,迷宫内部的逻辑结构就被完全扫描、解析。
“报告!阿尔法迷宫群核心悖论被逆向推导!病毒正在生成针对性解构代码!”
“贝塔区递归循环被强行注入终止条件!迷宫结构正在线性崩溃!”
监控屏幕上,代表迷宫节点的光点不是被逐个熄灭,而是成片成片地黯淡下去,如同被洪水冲刷的沙堡。那些曾经困扰过强大掠食者的复杂逻辑,在“编织者”高度专业化的解构算法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林浩带领着一支快速反应小队,试图在崩溃的迷宫中引导残余力量进行反击,甚至不惜引爆部分迷宫单元,以期同归于尽。
“没用的!它们的学习速度太快了!”一个队员绝望地喊道,“我们刚改变迷宫结构,它们下个瞬间就能找到新的破解路径!它们……它们根本就是在‘阅读’我们!”
林浩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庞大的迷宫结构在几秒钟内被彻底“拆解”成无序的基础信息流,然后被附近的“编织者”单元如同吸收养分般吞噬。他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这不是力量的差距,这是维度层面的碾压。
在“逻辑迷宫”近乎全军覆没后,承载着庞大能量、交织着复杂信息编码的复合壁垒暴露在“编织者”面前。这是人类信息泡的物理外壳,是最后的坚硬屏障。
但“编织者”的攻击方式依旧没有改变。它们不进行蛮力冲击,而是如同蚀骨的毒液,寻找着能量流动的逻辑节点和信息编码的规则缝隙。
暗银色单元附着在壁垒表面,它们释放出微型的、不断演化的“逻辑蛀虫”。这些蛀虫专门针对维持壁垒稳定的能量回路和信息验证协议进行攻击。
“能量回路过载!逻辑锁验证失效!第七象限壁垒出现结构性裂缝!”
“它们在剥离壁垒的信息‘意义’!让它从‘坚固的墙’变成‘无序堆积的砖石’!”
苏星河在后方看着能量读数断崖式下跌,结构完整性曲线如同雪崩。他尝试指挥调整能量频率,加密信息编码,但每一次改变,“编织者”都能在极短时间内适应并生成新的破解方案。这是一种令人绝望的猫鼠游戏,而人类是那只无处可逃的老鼠。
随着外层防御的迅速瓦解,“编织者”的攻击开始触及人类信息泡的内层——承载着文明记忆、文化瑰宝和无数个体意识的虚拟宇宙。
最先遭殃的是位于信息泡边缘的一些历史档案馆和低优先级虚拟世界。
“警告!‘远古历史数据扇区’遭受直接攻击!逻辑结构崩解!数据……数据正在永久性丢失!”李箐带着哭腔的声音在频道中响起,她眼睁睁地看着代表人类早期文明记录的光点如同风中残烛般熄灭。
紧接着,一些用于艺术创作和哲学思辨的虚拟空间也开始扭曲、崩塌。文明的记忆正在被系统性抹除。
更惨烈的是个体意识的消亡。
为了维持防御和“逻辑熔炉”的运转,几乎所有具备战斗和逻辑能力的意识体都处于高负荷连接状态。当防御壁垒被攻破,狂暴的“逻辑瘟疫”变种和分解算法如同洪流般涌入时,这些连接首当其冲。
前线指挥节点上,一个接一个的意识光点在剧烈闪烁后彻底黯淡下去,连一声告别都无法留下。他们是科学家、工程师、战士,是文明的精英,此刻却如同被收割的稻穗,成片地倒下。
即便是后方的普通民众,也开始受到波及。虚拟城市中,建筑变得透明、扭曲,街道上行走的“人们”身影开始模糊、破碎,惊恐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心流”网络中蔓延。每一次大范围的数据崩塌,都意味着无数个体意识的信息结构受损,甚至直接湮灭。
战略实验室内,警报声早已连成一片,红色的警示光笼罩着每一个人。
陈明远面前的控制台上,代表着文明人口和结构完整度的数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下跌。他的手指死死按在控制台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却无法阻止那冰冷的数字流逝。这位一直倡导隐匿和自保的官员,此刻脸上只剩下无力的悲怆。
“熔炉还需要多久?!”张诚的声音嘶哑,他承受着来自前方和内部的巨大压力。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整个信息泡在痛苦地呻吟,文明的根基正在被撼动。
“至少还需要一个标准单位时间!但外部干扰太强了!能量供应也快跟不上了!”苏星河几乎是吼着回答,他的意识分体在“熔炉”和指挥中心之间高速切换,濒临过载。
屏幕上,代表“编织者”网络的暗银色区域已经侵蚀到了信息泡的内层,距离核心区域仅有一步之遥。人类文明的防线,已然崩摧。
陆云山从前线发回最后一道清晰的讯息,伴随着巨大的干扰噪音:“外壳已基本丧失!敌人即将触及核心!我们……尽力了……”
讯号戛然而止。
局势,急转直下,人类文明被逼到了真正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最后的希望,全都寄托于那尚未完成的“文明之问”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