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戏份总算收工。女主演离开前，特意走到温月华的化妆台前，客气地道了声：“温老师，辛苦您了。”
一直跟在温月华身边打下手的徒弟冯晔，见老师这边的工作彻底结束，这才松了口气，开始仔细收拾温月华今天用过的各种化妆家什，准备收工。
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放松下来，温月华才想起副导演前两天提过的事——云江本地有个小有名气的化妆师辛晚江，想跟着她学习几天，应该就是这两天到组里。
她担心自己白天太忙，把人给疏忽了，便问正在收拾东西的冯晔：“小晔，那个叫辛晚江的，带着助理，今天来了吗？见着人没？”
冯晔手上动作没停，老实摇头：“温老师，没见着。”她这一天都跟在老师身边，忙前忙后，还要协调其他师弟师妹负责其他主演的妆造，根本没顾上去留意这事。
她想了想，补充道：“我一直跟您在前面忙活，要不……您问问齐妍？她负责后面群演调度那块儿，兴许知道。”
温月华点点头，抬眼环顾了一下略显嘈杂的卸妆区域，提高了点声音：“齐妍？”
声音传过一道月牙门，在隔壁院子忙活的齐妍才听见，赶紧应了一声跑过来。
旁边几个还在收拾东西的年轻化妆师见状，半是羡慕半是奉承地小声议论：
“看，齐老师就是得温老师看重，一下工就叫她。”
“可不嘛，离不了齐老师……”
他们刻意忽略了同样给主演化妆、此刻就在温月华身边的冯晔和其他徒弟，只提被派去负责群演调度的齐妍。
话里话外，似乎都在暗示：在温老师心里，齐妍才是那个真正离不了、分量重的“爱徒”。
“老师！您找我？”齐妍跑到温月华跟前，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声音也格外甜。
说完，还不忘瞥了一眼旁边默默低头、正把温月华的化妆刷一支支插回笔帘的冯晔，心里那点得意劲儿直往上冒：瞧见没？就算我今儿没在跟前伺候，老师有事，不还是得找我？
没想到温月华开口问的却是：“今天那个辛晚江和她助理，来了没有？你见着没？”
齐妍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飞快敛起，神色自然地摇头：“辛晚江？不知道啊，没瞧见这人。”
她撒谎撒得极其顺溜，脸不红气不喘。
温月华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语气带着点失望：“哦？没来？副导说她对妆造挺有想法，我还以为是个真心想学点东西的。”
一听老师这语气似乎对辛晚江印象不错，齐妍立刻抓住机会，顺着话茬就往上“点眼药”：“老师，我看她呀，就是在云江这小地方被人捧惯了，有点名气就飘了！估计觉得自己能跟您平起平坐了呢！哪会真放低身段来跟您虚心求教啊？八成就是随口说说，您还当真了。”她语气里满是轻蔑和不屑。
齐妍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今天她那样“安排”辛晚江，让她去给群演丫鬟化妆，算是狠狠折了对方的面子。但凡辛晚江有点骨气，明天肯定就不会再来了。
到时候，这事就算彻底翻篇，温老师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
一直没说话的冯晔，听着齐妍这明显带着个人情绪、甚至有点恶意的揣测，心里有点不舒服。
齐妍在老师面前装得挺好，但她们这些师姐妹私下谁不知道齐妍的为人处事？她忍不住抬起头，替那个素未谋面的辛晚江说了句公道话：“妍妍，你这……说得也太武断了吧。人家说不定真有事耽搁了，晚个一两天再来也正常。”
齐妍本就心虚，加上她一直把冯晔当成潜在的竞争对手，总觉得冯晔这时候说话，就是在故意跟她唱反调、针对她。
她立刻拉下脸，声音也尖利了几分：“求学就要有求学的态度！她迟来，连个招呼都不打？这叫哪门子求教！我看她就是拉不下那个脸！不信你等着瞧，明天她不会来，后天也不会来！”她语气笃定，带着点赌气的意味。
冯晔看着齐妍那副样子，只觉得心累。齐妍向来这样，跟她争辩毫无意义。冯晔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低下头继续整理那些细长的化妆刷。
齐妍是温月华一个远房表亲家的女儿，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家里就把她送到温月华这儿，说是“学门吃饭的手艺”。
齐妍本身性子就有点娇气任性。温月华念着亲戚情分，加上齐妍嘴巴甜会哄人，比起其他徒弟，温月华对她确实多了几分对自家晚辈的偏疼。
日子久了，她也觉察出齐妍这性子被纵得越来越不像话，尤其是对踏实稳重的冯晔，总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
温月华忍不住低声斥责了一句：“小妍！不准那么跟你小晔师姐说话！论资排辈，她是你师姐，你得敬着点！”
这已经是她能给齐妍的最大敲打了。
齐妍嘴上立刻服软：“知道了，老师！” 可等温月华一转身，她就飞快地撇过头，对着空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真啰嗦！管得真宽！
等自己资历熬得再老一点，就出去单干，才不受她们的窝囊气！
第二天一大早，苏晚星带着池雪刚到剧组，就发现气氛有点不一样。
不知是林栖梧经过辛晚江的手化妆后，被导演看中换了更好角色这事传开了，还是昨天那几个小丫鬟确实因为妆容精神了不少被人看在眼里。
总之，群演堆里，尤其是那些需要露脸的女性角色，一看到她们俩，眼神都亮了，纷纷围拢过来，都想让这位“辛老师”给自己化妆。
苏晚星目光平静地扫视了一圈。林栖梧的那几个戏剧学院的同学都在，今天她们扮的是集市上的路人，依旧是背景板。
只是……
她仔细看了看，没发现林栖梧的身影。
她忍不住问她的同学：“栖梧呢？怎么没看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