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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安依偎着阿索。

好一会,她嘴唇颤抖了几下,终于还是忍不住,将压抑了一天的疑惑和思念说了出来:

“老公……今天,今天看到那个九爷身边带着的女孩……我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敲了一下……总觉得她的眉眼,看着有种说不出的眼熟……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可能……可能是因为,我们的女儿……如果还好好活着,现在也该有她这么大了……”

她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思念和酸楚:“我好想我们的女儿啊……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她?婆婆身体还好吗?她……她还记不记得我们这两个不称职的父母……”

阿索听着妻子带着哭腔的诉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的母亲早已不在了,而他们的女儿,因为他们的离开,奶奶的去世,变成了孤儿,幸运的是,她得到了社会的资助,考上了好大学,有在好好长大,而且如今为了他们,还……

阿索沉吟了许久,久到阿安以为他睡着了,才终于用一种极其缓慢而郑重的语气,轻声问道:

“老婆……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机会……你想见见我们的女儿吗?”

阿安猛地一愣,随即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忽然用力攥住阿索的手臂,语气急切而恐慌:“老公!你别做傻事!别铤而走险!我们在这里都二十年了!昂万他虽然看重你,给你几分面子,但我心里清楚,他和昂古一样残暴多疑!他是绝对不会放我们离开的!绝对不会!”

见阿索沉默不语,阿安更加慌乱,连忙又道:“不要!不要联系女儿!千万不要让她和我们有任何牵扯!老公,我宁愿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也绝不能让她因为我们……遇到一丝一毫的危险!我宁愿她当我们已经死了!”

阿索将妻子颤抖的身体紧紧搂在怀里,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我们离开时,女儿才两岁多,跑起来还摇摇晃晃的……你说她像只小鸭子,可爱得让人心都化了。她语言能力强,记性也好,奶奶讲的故事,她都能咿咿呀呀地复述给我们听……”

他喉结滚动,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道:“来到这鬼地方,我们被打得半死不活,饿得只剩一口气,病得只剩一丝魂……能一次次咬牙撑下来,不就是靠着那点念想吗?想着也许……也许还能活着走出去,再看女儿一眼,看她长大,看她成家……”

“可是现在……”阿索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愧疚,“我却连她现在的样子……都快记不清了。”

阿安松开攥着他手臂的手,无力地垂落,泪水浸湿了丈夫的衣襟:“是啊……那时候,觉得活着好难,好多次都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就是靠着‘要见到女儿’这个念头,才一次次从鬼门关爬回来……可是现在……现在我却怕……怕真的见到她……”

早知如此,当年还不如死了干净。

如今在这里苟延残喘,如同行尸走肉,每一天都是煎熬。可是,她的老公,为了她,却还在这个魔窟里拼命周旋,努力让她活得稍微像个人样……

她怎么能舍得下他,独自寻求解脱?

阿索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你我都四十四了。我们的女儿……今年也二十一岁了。”

阿安将脸埋在他肩头,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还有三个月……就到我们女儿二十二岁的生日了呢……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每年到了女儿生日那天,都会偷偷用梅花枝,编一个小小的花冠……然后藏起来。”

阿索闻言,再也忍不住,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他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是……是吗?好巧……我……我用的是狗尾巴草……”

阿安似乎感受到了丈夫的泪意,她轻轻咳嗽了两声,气息有些微弱,缓缓闭上眼睛,像是梦呓般喃喃道:“真希望有生之年可以见女儿一面……哪怕就一面……知道她过得很好……很好……我就……安心了……”

话未说完,她便因为情绪激动和身体虚弱,再次沉沉睡去,只是眉头依旧微微蹙着,仿佛在梦中也在思念着远方的骨肉。

阿索在寂静的月光中,轻拍着妻子的背,像过去无数个夜晚一样安抚着她。

他抬头望向窗外那轮凄清的月亮,心中一个无比清晰而坚定的决定,如同破土的春笋,再也无法阻挡。

是啊。

他和娟子,从一开始挣扎求生,就是为了幼小的女儿和年迈的母亲而活。

那么,既然女儿已经冒着天大的风险来到了这里……他怎么可能为了苟且偷生,而选择站在昂万那一边?眼睁睁看着女儿深入虎穴,却无动于衷?

雨心……

还真是小看了他尹丞。

即便在这片罪恶之地浸淫了二十年,见识了无数人性的黑暗与扭曲,他的初心,从未改变过——

保护他的妻子,保护他的女儿,一家人团聚!

为此,他不惜拼尽一切,哪怕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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