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是被凯斯从床上拉起来的。他眼睛还睁不开，嘴里嘟囔了一句“别碰我”，手甩了一下，没甩开凯斯掐在他腰上的那只手。
“醒醒。”凯斯贴着他耳朵说话，声音很轻，“带你去个地方。”
“不去。”凌烨把脸埋进枕头里，肩膀绷着，不想动。这几天他特别累，浑身都沉，连喘气都觉得费劲。最烦的是，只要凯斯不在，他就觉得胸口空落落的，闷得慌。
凯斯没理他，直接掀开被子，一手抱腿一手托背，把他整个人抱了起来。凌烨骂了句脏话，踢了一脚，力气却小得很。
“你再闹，我就抱着你走完整条走廊。”凯斯笑了笑，“让全队都知道他们的参谋是我抱走的。”
凌烨闭上嘴不说话了。他知道凯斯会说到做到。
走廊的灯一盏盏亮着，他靠在凯斯怀里，脑袋晃来晃去，脑子迷迷糊糊的。路过参谋部时，唐笑笑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哎哟我刚看监控，你们这是私奔啊？”
凯斯回她：“闭嘴，好好值班。”
“啧，Alpha护崽都写脸上了。”唐笑笑说完就关了频道。
凌烨睁开一条眼缝，想骂她，又懒得开口。外面风有点凉，吹在脸上让他清醒了些。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舰顶的观星台。
这里平时没人来。栏杆有点锈，角落堆着坏掉的信号灯。但抬头就能看到大片星空，星星密密麻麻，像撒了一把亮晶晶的东西。
“放我下来。”凌烨推了推凯斯的手臂。
“不放。”凯斯把他往怀里搂了搂，双臂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手贴在他肚子上，暖暖的，“你就站这儿，听我说完。”
凌烨没再动。风吹得他肩膀发凉，可后背靠着凯斯的地方却是热的。
“我不上报。”凯斯说。
凌烨愣了一下。
“你怀孕的事。”凯斯蹭了蹭他的耳朵，“我不告诉军部，也不告诉家里。”
凌烨猛地转身，差点撞到他鼻子。凯斯稳稳抱住他，不让他转过去。
“你听我说完。”凯斯声音低了些，“上报就得调岗，你就得离开第一舰队，调去后勤。我不想你走。我不放心。”
凌烨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omega怀孕必须离开前线，调去后方。可一旦调走，八个月后再回来，位置早就没了。
可如果凯斯不说，这事就能先瞒着。
但他也知道，风险很大。要是被人发现，后果会很严重。他没事，但凯斯的前途就完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哑，“一直瞒着？孩子生下来呢？”
“不是瞒着。”凯斯收紧手臂，“是保护你。你想继续工作，我就替你扛压力；你想熬夜画作战图，我就守着你吃饭。但有一条——”他顿了顿，语气变硬，“你不准再不吃东西，不准通宵，不准拿命拼任务。到饭点你不吃，我就让人把饭塞你嘴里；任务超时你不走，我就把你绑回宿舍。”
凌烨皱眉：“你管太多。”
“对，我就是管你。”凯斯贴着他脖子呼了口气，“你是我的omega，怀了我的孩子，我不护你护谁？你要觉得委屈，可以打我骂我，但别拿自己身体赌气。”
风大了些，吹得两人衣服贴在一起。凌烨没说话，手指抠着栏杆，指节都发白了。
他不是没想过退一步。这几天他睡不好，吃不下，动不动就发火，连陆青递个平板他都能吼人。他知道不对，可控制不住。
更让他难受的是，每次发完火，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找凯斯。闻他的味道，靠着他，哪怕什么都不做，心也能安静下来。
这种依赖让他难堪。
他是omega，可也是能一个人修好三台机甲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弱了？
可现在站在这里，头顶是星空，身后这个人用力抱着他，说“我不让你走”，他又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糟。
“林恩知道了吗？”他低声问。
“他知道。”凯斯说，“昨晚来过，看了数据，也给你换了温控贴。我没让他说出去。”
凌烨点点头。他知道林恩靠得住。
“你怪我吗？”凯斯问，“瞒着你做这些事。”
“怪。”凌烨说，“但没事。”
凯斯笑了，鼻尖蹭了蹭他后脑。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吗？”他忽然问。
凌烨皱眉：“哪次？”
“不是你救我的那次。”凯斯声音轻了，“三年前，第七舰队考核。你在维修舱修一台老推进器，手上全是油，工装裤膝盖破了个洞。我在门口站了十分钟，你都没抬头。”
凌烨想起来了。那天他赶进度，一口水都没喝。
“我当时就想，我喜欢的人真狠。”凯斯说，“以后我要是进了这组，会不会被操练死？”
凌烨嗤了一声：“你喜欢找罪受。”
“是。”凯斯点头，“我就是见不得你硬撑。你现在这么累，我还让你一个人？做梦。”
凌烨没说话。他慢慢放松肩膀，身子往后靠了靠，整个人靠进凯斯怀里。
凯斯低头看他，发现他眼角有点红，不知道是不是风吹的。
“你要是累了，就歇会儿。”他说，“我不逼你坚强。想靠我就靠，想哭也行，只有我知道。”
凌烨抬手拍他一下：“谁要哭。”
“嗯，不说。”凯斯笑着重新抱住他，“你说啥都对。”
风吹着，星星一闪一闪，时间好像停了。
凌烨伸手盖住凯斯环着他腰的手，慢慢握紧了他的手腕。
这个动作很轻，但凯斯感觉到了。
他把下巴搁在凌烨肩上，闭上眼睛。
“以后都这样好不好？”他声音很低，“我陪你上班，给你送饭，晚上一起睡觉。孩子出生那天，我第一个抱他。你想升职，我就帮你找资源。你想上战场，我就在你后面守着。只要你还在，我就不换人。”
凌烨喉咙动了动。
他想说“太久了”，想说“万一你以后厌了呢”，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看着凯斯，眼神有点呆，好像还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非要他不可。
可星星都在看着。
他们站在一起，影子连成一片。
“你真烦。”他最后说。
凯斯笑了：“我知道。”
“饭不能错过。”凌烨重复他的话，语气有点咬牙，“觉也不能少睡？”
“对。”凯斯点头，“尤其今晚，必须十点前躺下。”
“我要是不呢？”
“那我就抱着你。”凯斯说得干脆，“让你动不了，再挂个营养液，让你想熬夜都熬不成。”
凌烨翻白眼：“你去睡办公室吧。”
“值。”凯斯亲了下他后颈，“为了你和孩子，睡一辈子我都愿意。”
凌烨没再说话。他松开栏杆，抓住凯斯环在他身前的手，紧紧握住。
远处港口的灯一明一灭，照在脚下。
凌烨忽然问：“下次别抱我走了。”
“为啥？”
“难看。”
“那你走不动怎么办？”
“……”凌烨顿了顿，“你背我。”
凯斯笑了：“行，明天就开始练。”
凌烨哼了一声，手还是没松。
他们就这样站着，谁也没提走。
直到凌烨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打架。
凯斯察觉到了，立刻说：“回去了。”
“再待会儿。”凌烨拽住他袖子。
“好。”凯斯顺着他，“再五分钟。”
风吹乱了头发，缠在一起。
凌烨抬头看着星星，忽然问：“你说孩子像谁？”
“像你。”凯斯说，“脾气也像你，凶一点没关系，有我在。”
凌烨瞪他：“你是不是希望他以后天天打架？”
“这样好。”凯斯笑出声，“等他长大了，就能自己保护自己，我也就放心了。”
凌烨没说话，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很快又压下去了。
他靠着凯斯，呼吸慢慢平稳。
凯斯低头看他，发现他已经快睡着了。
“走吧。”他轻轻抱起人，“回家睡觉。”
凌烨迷迷糊糊搂住他脖子，脑袋往他肩窝钻。
凯斯抱着他往楼梯走，脚步很稳。
走到一半，凌烨忽然睁了下眼。
“凯斯。”
“嗯？”
“不准骗我。”
凯斯停下，低头看他。
“一辈子都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