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海?”
陈建民冷笑着擦了一把脸,出去把屋门拉开一条小缝:“你去告诉他,等我一会儿,我穿身衣裳就来。对了,让他站在外面等,不准踏进厂区一步!”
“得令!”周武两脚并拢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踢踢踏踏地跑出去。
陈建民关上门,回头瞅着还在熟睡的周莹,心里还有点儿痒。跟周雪相比,周莹更内敛一些,甚至在那一刻……还紧紧地抱着他喊叔呢,那滋味儿,真是妙不可言啊。
想象了一会儿把一模一样的两人并排放在一起的场景,差点儿就忍不住动手了。
可是现在真不能接着奏乐了,因为不光是外面儿有一头狼等着他,光是考虑刚刚开发的土地经不起太大风雨这事儿,就不得不收起那份心思。
帮她掖了掖被角,穿好了衣服,悄悄地离开宿舍。
周武对陈建民的指令执行得相当到位,还真就没让李长海往厂大门迈进一步,两手叉腰站到大门正中位置,满脸阶级斗争地盯着他。
李长海的牙快咬碎了——他一大早就赶到这儿来,结果人家不给开门,咋喊都没用;看大门的老头从收发室探出脑袋瞅了一眼,又“咣”地一下关上门,再也不露面儿了。
一直等到七点钟,眼前这个黑瞎子一样的家伙才慢吞吞地过来问他啥事儿,他强忍着怒火告诉这家伙自己想要跟陈建民见一面,结果,这头黑瞎子答应得挺好,硬是磨蹭了半个小时才进去找人。
现在又神气活现地拦在他面前……等拿回日记本的,看老子咋收拾这犊子!心里暗暗地记恨着周武,脚底下不停地来回走动,直到转了一百多圈儿,才看到陈建民懒洋洋地伸着腰往这边走过来。
还特么老远就跟他打招呼:“呀,这不是长海吗?你咋这么早就来了?找我有事啊?”
李长海眼睛里都快冒出火苗来了,做了几个深呼吸,好不容易压下冲进去痛扁一顿陈建民的想法,等他走近了,沉声说道:“陈建民,找个地方唠唠呗!”
陈建民露出一副茫然的样子:“长海,咱们哥们儿之间在哪儿不能说话呀?还非得找个地方?”
李长海左右瞅了瞅,脸上的肌肉连着跳了好几下。
特么的,这种事儿是能在这里说的吗?不光是有这个黑大个和他手下的两个人,还有很多上班的职工说说笑笑地从他身边儿经过。他朝着旁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陈建民,你要是还想在县城混下去,就跟我去那边儿。”
“呵呵!”陈建民冷笑,歪着脑袋打量了一会儿李长海,摇头说道,“长海,我挺讨厌你这种高高在上的样子,你说咋办?”
“你……”李长海胸口极快地起伏着,明显是有点儿按不住火气了,可是又不得不低头——这就叫人在屋檐下……呃,这形容大概不太准确,但不管咋说,李长海又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地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微微往前倾身,压低了声音说道:
“陈场长,我有个事儿想求你办一下,能给个面子吗?”
陈建民微微地眯起眼睛,笑得阳光灿烂:“这就对了呗,求人得有求人的样子。但是,我为啥要给你面子?你算老几?”
李长海一口气憋在胸口,眼前一黑,晃了好几下才站稳,脸上一阵儿红一阵儿白,手指哆嗦着指向陈建民:“你……你……”
“你”了半天,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陈建民已经转身对周武下令:“把门外不相干的东西撵走,瞅着就恶心,都他妈影响到职工们的心情了。”
他说的也有一半儿事实——上班的职工们有不少人都停下脚步,好奇地望着他们。
甚至人群后面还有一个俏丽的身影也略有些惊讶地看向李长海,又瞄向陈建民,她就是海棠。昨天来这里应聘之后,很顺利地被录用了,给她安排在二车间当油漆工。
没想到刚上班第二天,竟然就在门口看到了李长海灰头土脸的样子,这让她心里痛快了不少。可是转眼看到陈建民时,又惊讶不已。
这人……这人不是她明天下午在小卖店遇到的那个混蛋吗?他为啥在这儿呢?看起来保卫科那个黑大个还特别听他的话,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咋调戏起李长海来了?
一系列疑问在海棠的脑海里闪过。
就在这时,周武大手一挥,领着两名保卫干事就冲出大门,一左一右架起李长海,倒拖着把他拽到三十多米外扔到地上,拍了拍手,还“呸”地吐了一口唾沫,得意洋洋地往回走。
李长海“哇”地吐出一口老血,脸白得跟死人似的,两眼阴毒无比地望着不远处的陈建民,牙咬得咯咯响。
长这么大以来,他啥时候受过这委屈?
可是……可是那王八蛋拿着他的把柄啊……他有点儿后悔今天自己一个人来了,要是多找几个人也不至于受这种羞辱。
哼,陈建民!你等着!只要弄不死老子,老子就跟你没完!
心里骂了几句,顺了一点儿气之后,艰难地爬起来离开这里。
大门口,陈建民两手抱拳,冲着职工们说道:“对不住了啊,让一条狗影响大家心情了。那啥,我个人出钱,这个月的奖金每人加五块钱!”
说完,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掌声与欢呼声。
围在这里的职工们都大眼儿瞪小眼儿,互相看了看,有人在低声问:“这人是谁呀?”
“谁知道呢,瞅着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
“嘘!小声点儿,你没看见周科长都听他指挥呢吗?肯定是个领导啊!”
“……”
关键时刻,周武的脑瓜子灵光了,他站到了陈建民身边儿大声喊:“大伙都不认识吧?这一位就是陈场长,也是咱们木器加工厂的上级领导,他说话是算数的!”
这年月的人们还真就认身份,当听到“陈场长”三个字时,职工们激动了,“轰”地一下像是炸了锅似的,紧接着使劲儿拍起巴掌来。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好好干活儿,厂里的领导不会差事儿的。”陈建民又喊了一嗓子,然后目光落到人群外一个娇小的身影上,见她正躲躲闪闪地准备往里走,大步迈过去拦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