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决定,像一剂强心针,暂时稳住了郑勤跃濒临崩溃的心。但多年商海沉浮留下的烙印,早已深入他的骨髓。他早已不是那个可以心安理得躲在父母羽翼下的孩子,他是一个被现实打得头破血流,却依旧保留着最后一丝清醒和警惕的男人。
尤其是在得知自己被马悦背刺,卸下了云海科技cEo的位置后,他对这个女人的最后一丝幻想也随之破灭。他早已对她有了提防之心,所以,当他最后一次向她坦诚求助,却被冷酷拒绝后,他心中那点仅存的温情,便彻底化为了冰冷的算计。
此刻,父亲伸出的援手,温暖而厚重,却也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份爱太纯粹,纯粹到让他感到不安。他知道,亲情是亲情,但现实是现实。万一,将来有天他翻不了身,父亲的这笔养老钱,岂不是打了水漂?他不能让父亲的晚年,建立在自己虚无缥缈的承诺之上。
更重要的是,他必须防着马悦。
这个家,早已不是铁板一块。马悦的心,早已不在这里。她现在挣的钱,是她自己的。她对这个家没有付出,自然也不会承认这个家的共同债务。如果有一天,郑勤跃真的倒下了,马悦会袖手旁观,甚至会为了自保而切割得干干净净。郑勤跃毫不怀疑,到那时,如果父亲没有这份借款合同,马悦会理直气壮地声称,那是老人自愿赠与的,与她和这个家无关。
他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在一个周末的下午,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拟了两份协议。
当他拿着这两份打印好的、措辞严谨的合同走到父亲面前时,老人愣住了。
“小跃,你这是干什么?”父亲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悦,“我是你爸,帮你不是应该的吗?搞这些,是信不过我?”
“爸,不是信不过您,是我信不过我自己。”郑勤跃的眼圈有些发红,但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您和妈的养老钱,我不能就这么拿了。这钱,是借。白纸黑字写下来,我心里踏实。这是对您的保障,也是……对我自己的一个鞭策。”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也更具说服力:“万一……万一我哪天真的不行了,这至少是您二老的一份保障。马悦……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人了,我得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
听到“马悦”的名字,父亲沉默了。他是个过来人,瞬间就明白了儿子这番举动背后的深意。这不仅仅是借钱,更是在构筑一道防火墙,一道用来抵御那个已经离心离德的儿媳的防火墙。他不再坚持,只是叹了口气,拿起老花镜,戴上,然后拿起了笔。
他的手有些颤抖,但签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却异常坚定。
郑勤跃看着合同上父亲的名字,心里五味杂陈。他亲手将父子间最纯粹的关爱,变成了一纸冰冷的契约。这既是对父亲晚年生活的一种保障,更是对马悦未来可能发起的任何财产分割企图,提前设下的法律壁垒。
这份契约的存在,对马悦的影响是巨大而无形的。
首先,它从法律上彻底切割了马悦与这笔巨额债务的任何关系。这笔钱是郑勤跃向他父亲借的,是明确的个人债务,而非用于夫妻共同生活的开销。这意味着,即便将来婚姻走到尽头,马悦也无需承担一分钱的偿还责任。郑勤跃用这种方式,独自扛下了所有,也彻底将她排除在了这个家的核心财务之外。
其次,这更是郑勤跃一次无声的宣告。他在用行动告诉马悦:这个家,现在由我和我父亲在支撑。你没有付出,自然也无权分享。这栋别墅,这些贷款,乃至孩子的教育,都与你无关。这是一种精神上的驱逐,将她彻底推向了“外人”的位置。
签完字,郑勤跃小心翼翼地将合同收好。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孤独的将军,在丢盔弃甲之后,用最后一道防线,守护着自己最后的阵地——他的父母,和他的孩子。
而那个本该与他并肩作战的伴侣,早已被他划在了防线之外,成了他需要严防死守的“风险”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