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阳的哭声还带着浓重的鼻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滚落,砸在沙发的布艺面料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他紧紧攥着苏青的衣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里满是急切和恐惧,带着孩童面对欺凌时最本能的求助:“妈妈,我们……我们去告老师吧!让老师批评他们!或者……或者你去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不敢再欺负我了!”
苏青的心被儿子颤抖的声音揪得生疼。她能感受到,这半个多月来,晓阳是如何在恐惧中煎熬,如何独自面对那些恶意的推搡和辱骂。孩子此刻的请求,是他能想到的最直接的解决方式,是走投无路时的呐喊。
她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反驳,只是伸出手,温柔地拂去晓阳脸上的泪痕。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一点点抚平孩子紧绷的神经。“傻孩子,”苏青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带着能让人安心的力量,“妈妈知道你受够了他们的欺负,想让他们立刻停下来,对不对?”
晓阳重重地点头,眼泪又忍不住涌了上来:“嗯!他们太坏了!抢我的作业本,推我,还骂你……我不想再见到他们,不想再被他们欺负了!”
“妈妈都懂,妈妈比谁都想让你不受委屈。”苏青把晓阳揽进怀里,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但是,告老师、教训他们,只能解决一时的问题呀。”
晓阳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苏青,眼神里满是疑惑:“为什么呀?老师批评他们,他们就不敢了呀,妈妈你教训他们,他们也会怕的……”
“你看,”苏青拿起茶几上的一个苹果,轻轻放在晓阳手里,“如果这个苹果被虫子咬了,我们只是把虫子赶走,没有找到虫子窝,也没有给苹果套上保护袋,过几天,还会有新的虫子来咬它,对不对?”
晓阳似懂非懂地握着苹果,点了点头。
“现在的情况也是一样的。”苏青耐心地解释,“老师批评他们,可能只是让他们暂时不敢欺负你,但他们心里并没有真正认识到自己错了,说不定过几天,等老师不注意了,他们还会变本加厉地报复你,到时候你会更危险。”
她顿了顿,看着晓阳的眼睛,认真地说:“如果妈妈去教训他们,那就更不好了。妈妈是大人,他们是孩子,大人动手打孩子,不仅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还可能让他们的家长反过来找我们的麻烦。而且,这样做也会让你觉得,解决问题只能靠吵架、靠打架,这不是妈妈想教给你的道理。”
晓阳的眼神黯淡下来,有些沮丧地说:“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呀?我真的不想再被他们欺负了。”
“我们要找一个能从根上解决问题的办法。”苏青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要让他们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知道欺负别人是不对的,知道他们的行为伤害了你,也伤害了别人。只有他们从心里意识到错了,才会真正改掉这个坏毛病,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也不欺负其他同学了。”
“真正认识到错误?”晓阳皱着小眉头,不太明白,“那怎么才能让他们真正认识到错误呀?”
“妈妈会和老师一起,找他们的爸爸妈妈好好沟通。”苏青温柔地说,“我们会把他们欺负你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的爸爸妈妈,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学校里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每个爸爸妈妈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成为一个善良、正直的人,他们知道了一定会好好管教自己的孩子,让他们给你道歉。”
她接着说:“而且,妈妈还会让老师在班里好好讲一讲霸凌的危害,让所有同学都知道,欺负别人是不对的,是会伤害到别人的。这样不仅能让张强他们改掉坏毛病,还能让其他同学也学会保护自己,不参与霸凌,也不被霸凌。”
晓阳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可是……我怕他们的爸爸妈妈不讲理,也怕他们道歉了之后还会欺负我……”
“妈妈会保护你呀。”苏青紧紧握住晓阳的手,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明天妈妈会和老师一起,当面和他们的爸爸妈妈沟通,妈妈会把证据都准备好,让他们没有办法否认。如果他们的爸爸妈妈不讲理,妈妈还有其他的办法,比如找学校的领导,甚至找相关的部门,一定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
她顿了顿,又说:“至于道歉,妈妈会让他们真心实意地给你道歉,而不是走个过场。我们还会和他们约定好,如果以后再欺负你,就会受到更严厉的惩罚。老师也会帮我们盯着,一旦发现他们有欺负你的苗头,就会立刻制止。”
为了让晓阳更有安全感,苏青补充道:“而且,妈妈还会教你一些保护自己的方法。如果以后再遇到有人欺负你,你不用害怕,也不用和他们硬碰硬,要第一时间跑开,去找老师或者其他大人帮忙,还要记住他们欺负你的证据,比如录音、录像,或者告诉信任的同学让他们帮你作证。”
晓阳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他看着苏青,眼神里充满了信任:“妈妈,你真的能做到吗?他们真的会不再欺负我了吗?”
“当然能。”苏青坚定地点点头,“妈妈从来没有骗过你,对不对?妈妈一定会保护好你,让你能在学校里安心学习,开开心心地和同学们一起玩耍。”
她拿起茶几上那本崭新的航天笔记本,递给晓阳:“你看,这是妈妈给你买的笔记本,以后你可以把开心的事情写在上面,也可以把不开心的事情写在上面。如果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告诉妈妈,妈妈会一直陪着你,和你一起面对。”
晓阳接过笔记本,紧紧抱在怀里,脸上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容:“妈妈,我相信你。”
“这才对嘛。”苏青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我们不能因为别人的错误,就用错误的方式去解决问题。真正强大的人,不是靠吵架、打架赢了别人,而是靠智慧和勇气,让别人认识到错误,让事情得到真正的解决。妈妈希望你以后能成为一个这样的人,既善良,又勇敢,还充满智慧。”
晓阳重重地点点头:“妈妈,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想着让你去教训他们了,我会听你的话,和你一起让他们认识到错误。”
“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苏青欣慰地笑了,她能感觉到,晓阳心里的恐惧正在一点点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安心和信任。
她拉着晓阳的手,走到书桌前,拿出一张纸和一支笔:“来,我们现在一起整理一下,他们都对你做了哪些不好的事情,妈妈把这些都记下来,明天和他们的爸爸妈妈沟通的时候,就能一一告诉他们,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错得有多离谱。”
晓阳坐在苏青身边,一边回忆,一边小声说:“他们抢了我的数学作业本、语文作业本,还撕了我的笔记本……他们推我、踢我,把我推倒在地上……他们骂我是没有亲妈的孩子,还骂你是暴发户……他们抢了我攒的五块钱零花钱……”
苏青一边听,一边认真地记录着,每写一笔,心里的怒火就更盛一分,但她脸上始终保持着平静,不想让晓阳感受到自己的愤怒,再次受到惊吓。
记录完之后,苏青把纸叠好,放进包里:“好了,都记下来了。明天妈妈就带着这些证据,去和他们的爸爸妈妈好好沟通。”
她看着晓阳,温柔地说:“时间不早了,你今天哭了这么久,也累了,早点休息吧。妈妈会在你房间里陪你一会儿,等你睡着了再走。”
晓阳点点头,躺在床上,苏青坐在床边,轻轻给他掖了掖被角,拿起一本故事书,轻声读了起来。她的声音温柔而舒缓,像催眠曲一样,渐渐抚平了晓阳心里的波澜。
没过多久,晓阳就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他的眉头不再紧紧皱着,脸上也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和委屈,睡得很安稳。
苏青轻轻放下故事书,看着儿子熟睡的脸庞,心里满是心疼和坚定。她知道,明天的沟通不会一帆风顺,可能会遇到不讲理的家长,可能会有各种突发情况,但为了晓阳,她必须勇敢面对,必须让那些霸凌者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必须为晓阳撑起一片安全、晴朗的天空。
她站起身,轻轻走出房间,带上门。客厅里,灯光依旧明亮,苏青拿出手机,再次和班主任沟通,确认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又仔细梳理了一遍要沟通的内容,确保没有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她还联系了一位做律师的朋友,咨询了关于校园霸凌的相关法律问题,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朋友告诉她,如果霸凌行为严重,家长拒不配合,还可以通过法律途径维护孩子的合法权益,让霸凌者承担相应的责任。
挂了电话,苏青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她都不会退缩。她要让晓阳知道,面对欺凌,不用害怕,不用逃避,只要用正确的方式,就能保护好自己,就能让正义得到伸张。
同时,她也想通过这件事,教会晓阳一个道理:解决问题的方式有很多种,最有效的不是最激烈的那一种,而是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能让所有人都认识到错误的那一种。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成长,才能成为一个坚强、勇敢、有智慧的人。
夜色渐深,苏青的眼神却越来越坚定。她知道,明天将是一场硬仗,但她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为了晓阳,为了所有被霸凌的孩子,她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