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晨光刚漫过集市的青砖檐角,苏青就收到了一封特殊的电报——不是常见的文字电报,而是邮政所小李特意送来的通知单,上面写着“陆庭州同志请您于12月5日下午2点,到镇上邮电所视频通话,勿误”。
“视频通话?”苏青捏着通知单,指尖微微发颤,连声音都带着一丝不确定。小李笑着解释:“苏姐,就是能在屏幕上看见人的电话,跟面对面说话一样!陆哥说部队刚装了这设备,特意跟领导申请,第一个就约了跟你通话呢!”
这话像颗小石子投进苏青心里,激起层层涟漪。她想起以前跟陆庭州通电话,只能听见声音,看不见人,每次挂了电话,都要对着话筒愣好一会儿,想象他说话时的表情。现在居然能在屏幕上看见他,能看见他是不是瘦了,是不是黑了,是不是跟信里写的一样,训练再苦也带着精神。
她攥着通知单,脚步轻快地往摊位走,连早上微凉的风都觉得格外温柔。晓阳和晓燕看到妈妈手里的通知单,好奇地围过来:“妈妈,这是什么呀?是不是爸爸又寄信了?”苏青蹲下来,把通知单递给孩子们,笑着说:“不是信,是爸爸让我们去邮电所,能在屏幕上看见他的电话,咱们能看见爸爸啦!”
“能看见爸爸?”晓雨刚睡醒,揉着眼睛凑过来,听到这话瞬间清醒,小手紧紧抓住苏青的衣角,“妈妈,是真的吗?我能看见爸爸穿军装的样子吗?”苏青用力点头,把孩子们搂在怀里,心里满是期待——孩子们也很久没见陆庭州了,晓阳总问“爸爸什么时候教我打拳”,晓燕想跟爸爸分享新写的作文,晓雨更是每天睡前都要抱着爸爸送的布娃娃,说“要跟爸爸说晚安”。
从那天起,苏青每天都在盼着12月5日快点到。她提前给孩子们准备了新衣服:给晓阳穿了件蓝色的灯芯绒外套,给晓燕选了条浅粉色的连衣裙,给晓雨搭配了件带着小兔子图案的棉袄,还特意给自己熨烫了那件陆庭州最喜欢的浅灰色的确良衬衫——她想让陆庭州在屏幕里看见他们时,能看到一家人整整齐齐、开开心心的样子。
12月5日这天,苏青一早就收了摊,带着孩子们往邮电所赶。路上,晓雨一直攥着布娃娃,小声念叨:“爸爸会不会喜欢我的新衣服?我要跟爸爸唱幼儿园学的新歌。”晓阳则挺直了小腰板,偷偷跟晓燕说:“等会儿见到爸爸,我要告诉他,我数学考了全班第一,还帮妈妈算对了上个月的利润!”
邮电所里已经有不少人在好奇地围着那台新设备——一个带着屏幕的黑色机器,旁边连着话筒和摄像头,屏幕上还蒙着一层薄薄的防尘布。工作人员看到苏青带着孩子们来,赶紧迎上来:“苏姐,您来啦!陆同志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咱们现在就能接通。”
苏青深吸一口气,带着孩子们在机器前坐下。工作人员掀开防尘布,按下开关,屏幕瞬间亮起来,先是出现一片雪花点,接着传来“滋滋”的电流声,然后慢慢清晰起来——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绿色身影,穿着笔挺的军装,肩上的肩章在灯光下泛着微光,不是陆庭州是谁!
“爸爸!”晓雨第一个喊出声,小手趴在屏幕上,眼睛紧紧盯着里面的人,生怕下一秒就消失了。晓阳和晓燕也凑到屏幕前,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挥手。
苏青看着屏幕里的陆庭州,眼眶瞬间就红了。他好像黑了些,下巴上冒出了淡淡的胡茬,却比信里写的更精神,眼神依旧明亮,看到他们时,瞬间染上了温柔的笑意,像春日里融化的冰雪。
“孩子们,想爸爸了没?”陆庭州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带着一丝电流的杂音,却依旧清晰,依旧带着熟悉的沉稳。他对着屏幕里的孩子们挥手,手指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像是想摸摸他们的头,“晓阳又长高了,晓燕的头发长了,小雨的新衣服真好看,像个小天使。”
“爸爸,我好想你!”晓雨的眼泪掉了下来,却依旧笑着,“我学会了新歌,唱给你听好不好?‘爸爸爸爸快回家,我要跟你玩泥巴’……”她奶声奶气地唱着,小手还跟着节奏挥舞,屏幕里的陆庭州听得眼睛都红了,却一直笑着点头,说“唱得真好听,爸爸记住了”。
晓阳擦了擦眼角的泪,挺直腰板说:“爸爸,我数学考了全班第一,还帮妈妈算了摊位的利润,比上个月多赚了60元!我还学会了骑自行车,等你回来,我载你去村口的老槐树下!”陆庭州笑着说:“咱们晓阳真厉害,是个小男子汉了!等爸爸回来,一定坐你骑的自行车,还要看你算数学题。”
晓燕把新写的作文本举到摄像头前,小声说:“爸爸,这是我新写的作文,题目是《我的爸爸》,老师说写得很好,我读给你听好不好?‘我的爸爸是个军人,他穿着绿色的军装,像一棵大树,守护着我和妈妈,还有弟弟妹妹……’”
苏青看着屏幕里的陆庭州,看着身边叽叽喳喳的孩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却笑着伸手擦去。陆庭州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苏青,你也瘦了,是不是又熬夜做衣服了?跟你说过别太累,怎么不听?”
“没有,我不累。”苏青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孩子们都很乖,摊位的生意也很好,刘嫂和乡亲们都很照顾我们,你别担心。你在部队是不是又训练到很晚?看你下巴上的胡茬,是不是没顾上刮?”
“刚结束训练就来给你打电话了,还没来得及收拾。”陆庭州摸了摸下巴,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在部队一切都好,战友们都很照顾我,领导还说,调回镇上武装部的事有希望了,说不定明年春天就能回去,到时候就能天天陪着你们了。”
“真的吗?”苏青的眼睛瞬间亮了,连声音都带着激动,“那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受伤,我们在家等你回来。”
“放心吧,我会的。”陆庭州的目光紧紧锁在苏青身上,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刻在心里,“我每天都在想你,想孩子们,训练累的时候,一想起你们在等我,就觉得浑身都有劲儿。上次寄给你的戒指,你还戴着吗?是不是还合手?”
苏青抬起左手,把无名指上的银戒凑到摄像头前,戒指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内侧“庭州赠”三个字清晰可见:“戴着呢,大小正好,做衣服的时候也不碍事,每次看到它,就像你在我身边一样。”
陆庭州看着屏幕里的戒指,看着苏青泛红的眼眶,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委屈你了,苏青。等我回去,一定给你补一个像样的婚礼,带你和孩子们去县城拍全家福,去公园坐旋转木马,把以前欠你的,都补回来。”
“我不委屈。”苏青摇了摇头,眼泪却掉得更凶,“有你在,有孩子们在,我就很幸福了。你在部队一定要注意安全,别太拼,我们在家等你平平安安回来。”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工作人员提醒他们通话时间快到了,苏青和陆庭州都舍不得挂电话。陆庭州反复叮嘱:“天冷了,别总在外面摆摊,冻着了不好;孩子们上学路上要注意安全,别让他们跑太快;你自己也要按时吃饭,别为了赶衣服忘了饭点……”
苏青也一遍遍说:“你要多穿点衣服,训练别受伤,要是想我们了,就给我们写信,我们也会给你寄照片,寄孩子们画的画……”
直到屏幕里开始出现雪花点,陆庭州才对着屏幕里的一家人用力挥手:“我会想你们的,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苏青和孩子们也用力挥手,看着屏幕里的身影渐渐模糊,直到变成一片漆黑,才慢慢收回手。
走出邮电所时,夕阳已经西下,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晓雨抱着布娃娃,小声说:“妈妈,我还想跟爸爸说话,我还没跟爸爸说,我想他给我买糖葫芦。”苏青蹲下来,擦去孩子脸上的泪,笑着说:“等爸爸回来,一定会给你买好多糖葫芦,还会陪我们一起吃,一起玩。”
回家的路上,孩子们还在兴奋地讨论着刚才在屏幕里看到的爸爸:“爸爸的军装真好看,比电视里的解放军叔叔还精神!”“爸爸还记得我喜欢打拳,说回来教我呢!”苏青听着孩子们的话,心里满是温暖——虽然只是短暂的视频通话,却像给这个冬天注入了一股暖流,让她更盼着陆庭州回来的那一天。
晚上,苏青坐在灯下,给陆庭州写了一封长长的信,把今天视频通话时没来得及说的话,把孩子们的兴奋和期待,都一一写在信里。她还把孩子们今天穿新衣服的样子画了下来,把自己戴着银戒的手也画在旁边,旁边写着“我们都很好,等你回家”。
月光洒在书桌上,照亮了信纸上的字迹,也照亮了苏青脸上的笑容。她知道,距离陆庭州回来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他们一家人很快就能真正地团聚,再也不用隔着屏幕、隔着书信,诉说彼此的牵挂。而这次视频通话,也会成为他们心里最珍贵的回忆,永远温暖着往后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