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象:? 泽水困(兑上坎下)
卦辞: 困,亨,贞,大人吉,无咎。有言不信。
含义: 困卦象征困顿、困境。亨通,守持正固,大人物吉祥,没有灾祸。但此时言语难以取信于人。困卦上卦为兑,代表泽、愉悦;下卦为坎,代表水、险陷。泽无水,象征困境,但强调在困境中要守持正道,保持诚信,等待时机,方能亨通。它告诫人们,困境是考验,需以柔克刚,以静制动,避免急躁冒进。
故事:度困者------困明的脱困之路
在战国末年,朝政昏暗,忠良遭贬。一位名叫困明的年轻御史,他性情刚直,因弹劾权贵而被构陷,身陷囹圄。困明深知逆境是磨砺,他坚守正道,等待时机。他的历程,正是困卦“泽无水,困,君子以致命遂志”的生动演绎,从初入幽谷、困于酒食、险境迭生、缓步脱困、诚祭得说到动悔征吉,完整展现了度困之道的智慧与坚韧。
初六 · 臀困于株木,入于幽谷,三岁不觌。
译文: 臀部受困于株木,进入幽深山谷,三年不见天日。
含义: 困顿之初,身体受缚(臀困于株木),陷入极端孤立的环境(入于幽谷),长期无法与外界接触(三岁不觌)。象征困境深重,需忍耐等待。
初六故事:
战国末年,七国纷争的硝烟尚未散尽,而一些国家的庙堂之内,已是暗流汹涌,忠奸难辨。
魏国都城,大梁。
夜色如墨,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空。御史困明的府邸,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宁静。火把的光影在墙壁上疯狂跳跃,映照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宫中卫卒。
困明静静地站在厅堂中央,年仅二十八岁的他,面容清癯,身形挺拔如松。即便在这样的时刻,他依旧穿着整齐的御史官服,神色平静,唯有紧抿的唇角,泄露出一丝内心的刚毅与决绝。
“困明接旨!”内侍尖利的声音划破凝滞的空气,“御史困明,恃才狂悖,结党营私,更兼妖言惑众,诽谤朝堂重臣……其心可诛!着即革去官职,押入诏狱,听候发落!”
“结党营私?诽谤重臣?”困明在心中冷笑。他不过是履行御史职责,连续三次上书,弹劾权倾朝野的上将军庞涓结党营私、军备舞弊、欺压良民。证据确凿,言辞恳切。
他原以为,君王至少会有所触动。
却不想,等来的不是君王的彻查,而是庞涓迅雷不及掩耳的反击。这罗织的罪名,这深夜的抓捕,无不昭示着庞涓的狠辣与权势。
“困大人,请吧。”卫队长语气看似恭敬,眼神却带着轻蔑,将一副沉重的木枷,“哐当”一声,套在了困明的脖颈和手腕上。
“臀困于株木。”
这粗糙的原木,冰冷、坚硬,紧紧束缚着他的身体,更象征着他直言敢谏之路的断绝。他像一株被强行捆扎的树木,失去了自由生长的可能。
他没有反抗,也没有辩解。在绝对的权力面前,言语是苍白的。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这片他立志要匡扶正义的朝堂方向,然后,挺直被木枷压得有些酸痛的脊背,迈步走出了府门。
府外,他的妻子芸娘哭喊着扑上来,却被卫卒粗暴地推开。年幼的儿子在乳母怀中吓得大哭。
“夫君!”芸娘的声音凄厉,撕裂了夜空。
困明脚步一顿,心如刀绞,但他没有回头。他怕一回头,看到妻儿的脸,那强装的镇定便会崩溃。
他必须活下去,必须扛下去。不是为了证明清白,而是为了守住心中那份不容玷污的正道。
诏狱,位于王宫地下深处。
与其说是监狱,不如说是一座石砌的坟墓。
沿着湿滑、陡峭的石阶一步步向下,阴冷腥臭的空气扑面而来,仿佛能渗入骨髓。火把的光线在这里变得微弱而跳跃,勉强照亮两侧一间间如同兽笼般的牢房。
沉重的铁门在身后“轰隆”关上,落锁的声音在幽闭的空间里回荡,久久不散。
他被推进最里面的一间囚室。
这里,就是他的“幽谷”。
真正的暗无天日。
没有窗户,只有头顶石壁缝隙偶尔渗下的水滴声,证明着时间并未完全凝固。墙壁上布满湿滑黏腻的青苔,地上铺着的腐草散发着霉烂的气味。
唯一的光源,是走廊尽头那盏长明灯,投射进来一丝微弱得可怜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囚室铁栏的轮廓。
“入于幽谷。”
他被彻底隔绝了。与外界的消息,与亲人的联系,与阳光和清风。庞涓下了严令,不许任何人探视,他要将困明活活困死、闷死在这地底深处。
最初的几天,是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
木枷虽已取下,但手腕脚踝上沉重的镣铐仍在。冰冷的铁环摩擦着皮肉,很快便是一片红肿淤青。
每日一顿的囚饭,是馊硬的粟米和几根不见油星的菜梗。饮水带着一股土腥味。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便是隔壁囚犯偶尔发出的绝望呻吟,或是狱卒巡逻时单调的脚步声。
孤独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收越紧,几乎让人窒息。
他思念芸娘温柔的眉眼,思念儿子稚嫩的笑声,思念书房里那些陪伴他无数日夜的竹简……
绝望,如同潮水,一次次试图将他淹没。
但每当这时,他便用力闭上眼睛,在心中默诵自幼熟读的经典。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知其不可而为之……”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先贤的教诲,如同暗夜中的星辰,虽遥远,却明亮,指引着他内心的方向。
他不能疯,也不能死。
庞涓想用这无尽的黑暗和孤寂摧毁他的意志,他偏要在这绝境中,活出另一种坚韧。
他开始有规律地生活。
每日,面壁而坐,不是在发呆,而是在心中“读”书。从《诗》三百,到《尚书》、《礼记》,再到《春秋》,他一卷卷地在脑海中翻阅、咀嚼、思考。
他回顾自己短暂的仕途,反思弹劾庞涓的每一个细节。是否过于急切?是否考虑不周?
他发现,困境,反而让他剥离了外界的浮华与干扰,能够更清晰地审视自己的内心,更深刻地理解圣贤之道。
“困初如坠谷,暗极则光生。”他对着冰冷的墙壁,低声自语,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产生微弱的回响,“耐得三岁寂,方见天地心。”
“三岁不觌。”
他不知道“三岁”是虚指还是实指。但他知道,他必须做好长期被困于此的准备。这“不觌”,不仅是见不到亲人,更是要在这漫长的黑暗中,守住内心的光明,不见疑,不放弃。
日子,在滴水声中,一天天流逝。
一年过去了。
他的须发因为缺乏打理而变得虬结,衣衫褴褛,身体消瘦,但那双眼睛,在偶尔掠过的微光中,却愈发清澈、坚定。
他学会了从送饭狱卒那片刻的开门声中,判断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他甚至能从狱卒偶尔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外间零星的讯息。庞涓似乎更得势了……边境又有战事……
他不动声色,只是将这些信息默默记在心里。
有时,会有庞涓派来的人,假意提审,实则威逼利诱,让他承认“诬告”,写下悔过书。
困明总是沉默以对,或用那双沉静得可怕的眼睛直视对方,直到对方心虚地移开目光,悻悻而去。
他的沉默,本身就是最强大的反抗。
第二年,在一个异常寒冷的冬日,他病倒了。
高烧,咳嗽,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痛。狱卒请来的医官只是敷衍地看了看,开了些无关痛痒的草药。
他知道,这是生死关。
在意识模糊之际,他紧紧攥着胸前一枚芸娘为他求来的、已温润如玉的平安扣。
“我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强烈的求生意志,支撑着他。他强迫自己喝下那些苦涩的药汁,吞咽着难以下咽的食物。
汗水浸透了破旧的棉絮,又冰冷地贴在身上。他在冷热交替的折磨中,煎熬了整整半个月。
最终,他挺了过来。
当烧退去,他虚弱地靠在墙角,看着那一丝微弱的光线,心中涌起的不是劫后余生的狂喜,而是一种更加沉静、更加厚重的力量。
他仿佛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在经过这场大病的淬炼后,如同被烈火锻造过的精铁,变得更加纯粹和坚韧。
第三年,连最初那点焦躁和不甘也渐渐平复了。
他变得更加平和。每日依旧“读”书,思考,偶尔还会用手指在铺了薄灰的地面上,练习早已生疏的篆字。
他不再去计算过去了多少天,也不再急切地盼望出去的那一天。
他只是存在着,坚守着。
他将这幽暗的囚室,当成了修心的道场。将这三年的“不觌”,视作命运赐予他的一场漫长而深刻的闭关。
他悟了。
困境,并非只是惩罚,更是一种考验,一种打磨。它剥夺了你的一切外在依靠,逼着你回归本心,审视自己究竟为何而活,又能坚守到什么程度。
“臀困于株木”,困住的是身体。
“入于幽谷”,困住的是环境。
“三岁不觌”,困住的是时间。
但若心志不垮,精神便能在这三重困锁中,寻到属于自己的、无人能夺的自由。
这一日,与往常似乎并无不同。
他正盘膝而坐,在心中推演一套治国策论。
突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与往日不同的、略显急促和杂乱的脚步声,还有金属钥匙碰撞的清脆声响。
他的心,微微一动。
但他没有立刻起身,只是缓缓睁开了眼睛,平静地望向那扇紧闭了三年的铁门。
通过描绘年轻御史困明因弹劾权贵而遭构陷,被革职下狱,身负木枷(臀困于株木),囚禁于暗无天日的诏狱深处(入于幽谷),并在长达三年的时间里与世隔绝、无人探视(三岁不觌)的极端困境,生动阐释了困卦初六爻辞的深刻内涵。在困顿的初始阶段,困境以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降临,身体受缚,环境孤绝,时间漫长。然而,困明并未在绝望中沉沦,而是将绝境视为修心的道场,通过内守圣贤之道、反思己身、锤炼意志,实现了精神的升华与内心的坚韧。这深刻说明了,当陷入深重困境时,首要的不是盲目挣扎,而是忍耐与等待,保存实力,守持内心的光明与正念。唯有在至暗中守住心光,耐得住漫长孤寂,才能为最终的脱困积蓄最根本、最强大的精神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