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放懒得跟他们解释太多。
他的视线在那座颤抖的堤坝上飞快扫过。
强行挖,是找死。
整座堤坝的内部结构早已被洪水泡烂,受力脆弱,任何一点破坏,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导致整个堤坝瞬间崩溃。
唯一的办法,是在侧面相对稳固的山体滑坡边缘,打开一个可控的泄洪口。
那里主要由相对松软的泥土和碎石构成,不像堤坝主体那样承受着洪水的正面冲击。
可光靠人力,用手刨,用脚踹,也无异于痴人说梦。
就在这时,陈放的余光瞥见了脚边。
追风和雷达正在奋力地抖着身上的水,一滴滴泥浆水珠甩得到处都是。
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他扭头看向那两个已经吓破了胆的二流子,语气不容置喙:“你们两个,去给我找一根手臂粗、够结实的木杠子来!快!”
“啊?找……找杠子?”孙二狗脑子还没转过来。
“让你去就去!找根硬木头!”陈放吼了一声。
“哦哦!好!”
孙二狗和王小虎被这一嗓子吓得一哆嗦,不敢有半点怠慢,连滚带爬地冲向不远处被洪水冲倒的树林,在那些东倒西歪的倒木中翻找起来。
陈放则蹲下身,解开缠绕在树上的那根藤绳。
他将藤绳的一头,用一个复杂的活结,牢牢地系在了追风的胸前和前腿根部。
这个结,既能将拉力均匀地分布在追风壮硕的躯干上,又能在紧急情况下,让他用最快的速度解开。
“呜……”
追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回应,安静地任由陈放施为。
很快,孙二狗和王小虎就扛着一根两米多长、后端还带着分叉的硬木杠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回来。
“陈……陈放哥。”
孙二狗气喘吁吁,“这个……这个行不?够硬!”
陈放扫了一眼,点了点头。
他接过木杠,指挥着两人:“把这一头,对着我指的这个地方,插进去!用尽你们吃奶的力气,给我往里怼!”
孙二狗和王小虎哪敢不从,两人合力抱着粗大的木杠,将尖锐的前端狠狠地插进了泥土里。
“再深点!”
“好嘞!”
两人咬着牙,脸憋得通红,硬生生将木杠又往里送了半尺多。
“行了。”
陈放让两人停下,然后指挥他们将木杠的另一端向上抬起。
他又将那根藤绳的另一端,绕过旁边一棵两人合抱粗的红松,紧紧抓在手里。
一个由人力、兽力、树木和藤蔓组成的简易“绞盘”系统,就这么形成了。
“听我口令。”
陈放的声音在风雨中清晰无比,“追风!”
追风没有丝毫犹豫,迈开步子,走到了那根被高高抬起的木杠下方。
它低下头,将自己宽阔的头颅和结实的肩膀,稳稳地抵在了木杠的中下部。
这一刻,孙二狗和王小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孙二狗指着追风,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舌头都大了:“他……他……他让狗去顶杠子?这……这能行吗?”
“我喊一二三。”
陈放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们的震惊,“你们两个,就用你们全身的力气,把那头给我往下压!”
“一!”
孙二狗和王小虎下意识地抱紧了木杠的末端。
“二!”
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疯狂和决绝,死马当活马医了!
“三!”
“压!”
“啊——!”
孙二狗和王小虎爆发出这辈子最大的吼声,将全身的重量,连同活下去的全部希望,都压在了那根粗大的木杠上!
杠杆的末端,被两人狠狠地压向地面。
与此同时!
陈放弓着腰,双臂肌肉坟起,手中的藤绳被他猛地向后一拉!
绕过大树的藤绳瞬间绷直,一股恐怖的拉力,通过绳索,传递到了追风的身上。
追风那近百斤的壮硕身躯,在这一刻,仿佛与脚下的大地融为一体。
它四爪深深嵌入泥土,脖颈和肩膀的肌肉瞬间鼓胀起来,死死地顶住了木杠向下的巨大压力,将那股力量分毫不差地传导到了杠杆的前端!
人力、兽力、杠杆之力、绞盘之力!
四股力量,通过那根硬木杠,精准无比地作用在了泄洪点最脆弱的底部!
“咯……咯吱……”
被撬动的泥土和石块,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声音,在轰鸣的雨声和水声中,显得微不足道。
可陈放却清楚地看到,木杠前端撬动的位置,一捧湿润的泥土,簌簌地垮塌了下来。
有用!
“别停!继续!”
陈放再次爆喝!
孙二狗和王小虎已经疯了。
他们根本不去想那条狗为什么能这么干,只是机械地、拼了命地,一次又一次地将木杠压下,抬起,再压下!
陈放配合着他们的节奏,一下,一下地拉动手中的藤绳。
追风半蹲着身子,喉咙里发出沉闷的低吼,每一次顶住木杠,它的四只爪子都会在烂泥里陷得更深一分。
“咯吱——”
木杠发出濒临断裂的呻吟。
追风的四只爪子,已经完全陷进了泥地里,只留下半截小腿在外面。
它脖颈上青筋毕露,肌肉纤维像是一根根绷紧的钢索,死死抵住那根决定生死的木杠。
每一次下压,都像是在和整座大山的重量角力。
“陈放哥……不……不行了……要断了!”孙二狗的嗓音已经彻底嘶哑。
他感觉自己的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每一次发力,肩胛骨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王小虎更是不堪。
他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像个树懒一样挂在木杠上,把全身的重量都交了出去,鼻涕眼泪混着雨水流了一脸。
陈放的脸上没有半点波澜,只有额角暴起的青筋,暴露了他此刻同样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他双臂的肌肉虬结,紧握藤绳的手掌,早已被磨得血肉模糊,黏腻的血混着泥水,顺着藤蔓的纹路往下淌。
他死死盯着那个撬动的点,一道细小的裂缝正在缓慢扩大。
就差一点了!
“再来一次!”
陈放的声音被风雨撕扯得变了形,却带着一股狠劲。
“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