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风从州府来
清茗轩的雅间里，茶香袅袅。
苏小小已经等在那里，面前摆着一壶新沏的碧螺春。她今天换了一身稍显正式的湖蓝色衣裙，发髻也梳理得一丝不苟，眉宇间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温婉，多了些商人的凝重。
“苏姑娘，这么急找我，出什么事了？”陈小乐在她对面坐下，也没客套，直接问道。
苏小小给他斟了一杯茶，声音压得较低：“师爷，两件事。一好一坏，您想先听哪个？”
“坏的。”陈小乐想都没想。先把糟心事处理了，才能安心享受好消息。
“坏消息是，我们的白糖，可能引起了一些不必要的注意。”苏小小纤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这两天，有不止一拨人明里暗里在打听这白糖的来历，甚至有人找到我铺子里，出高价想见见背后的东家。这些人，不像是本县的。”
陈小乐眉头微皱：“知道是哪路神仙吗？”
“其中一拨，口音像是州府那边来的。另一拨……更神秘些，打听的手段也更老道。”苏小小抬眼看向陈小乐，“树大招风。咱们这白糖利润太大，又如此独特，被人盯上是迟早的事。我担心，再往下，恐怕就不是打听这么简单了。”
陈小乐点点头，这在他预料之中。垄断暴利生意，就像小儿持金过市，没有足够的实力守护，迟早被人抢了去。看来，光靠王捕头和那二十人的护卫队，还远远不够。
“好消息呢？”他沉声问。
“好消息是，”苏小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意，“州府那边最大的商行‘兴盛隆’，派了个二掌柜过来，递了帖子，想跟我们谈一笔大生意。他们想独家代理咱们的白糖，在州府乃至省城销售。胃口不小，开口就要我们目前产量的一半。”
兴盛隆？陈小乐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是横跨数州的大商号，生意做得极大，据说背后东家手眼通天。如果能搭上这条线，无疑能快速打开更广阔的市场，将白糖生意做大做强。
但福兮祸所伏。跟这种巨头合作，利弊都很明显。利是能迅速积累巨额财富和影响力；弊是容易受制于人，而且更容易暴露在更高层面的目光之下。
“你怎么看？”陈小乐没有立刻表态，反而想先听听苏小小的意见。在商业上，他信任她的判断。
苏小小沉吟片刻，道：“合作可以，但不能是独家代理，更不能把底细全盘托出。我们可以定期向他们提供一定数量的白糖，价格可以比我们现在零售价低一些，但必须现钱交易，不赊欠。而且，核心技术必须牢牢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她顿了顿，补充道：“最重要的是，我们不能只依赖他这一条渠道。我打算近期去一趟州府亲自探探路，看看能不能建立我们自己的销售渠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陈小乐听得频频点头。苏小小的思路清晰而稳健，既有合作的诚意，也保留了自身的独立性和底线。
“就按你说的办。”陈小乐拍板，“跟兴盛隆的合作，你来谈。去州府的事情，也由你安排，需要多少人手多少钱，直接跟我说，路上注意安全。”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至于那些暗中窥探的宵小……我来处理。是时候让有些人知道，我这把刀，不光能挖沟，也能杀鸡儆猴了。”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陈小乐便起身告辞。他得回去好好谋划一下，如何应对这即将到来的风波。
刚走出清茗轩没多远，在一个相对僻静的街角，一个穿着普通、面色憨厚的中年汉子突然拦住了他，递过来一个粗布缝制的小袋子。
“陈师爷，有人让俺把这个交给您。”那汉子说完，也不等陈小乐反应，扭头就钻进了旁边的小巷，消失不见。
陈小乐愣了一下，警惕地打开袋子。里面没有信，只有一小块黑乎乎、看起来像是泥土和矿渣混合的东西，入手颇沉。
这是……什么意思？
他下意识地调动脑海中的“文明图鉴”。
【解析目标：铁矿渣（含铁量低，伴生石英、石灰石）】
【来源推测：本地土法小高炉炼铁残余物】
【优化方向：改进高炉结构，提升鼓风效率，可显着提升出铁品质及产量…需消耗文明点数：80】
铁矿渣？！
陈小乐心中剧震！谁给他送这个？目的是什么？是提示？是警告？还是……某种试探？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条小巷，早已空无一人。只有手里这块沉甸甸、黑乎乎的矿渣，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信息：这清河县，或者说这清河县附近，有铁矿！而且有人在用极其落后低效的方式冶炼！
他的心砰砰直跳。铁，在这个时代，意味着什么？农具、兵器、盔甲……是生产力的飞跃，是武力的保障！是比白糖更具战略意义的资源！
难道……这就是那些暗中窥探者的真正目标？他们不是冲着白糖来的，或者说，不全是？他们是在试探自己是否发现了铁矿？还是想借自己的手，去动这铁矿的利益？
一瞬间，无数念头在陈小乐脑中闪过，让他脊背有些发凉。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对手只是县衙里的蠹虫、地方上的乡绅和市井无赖。现在看来，他可能无意中，已经触碰到了一个更大、更危险的棋局边缘。
这小小的清河县，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将那块矿渣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让他头脑异常清醒。
白糖要搞，铁矿……或许也可以想想办法。不过，在拥有足够的力量之前，必须慎之又慎。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橘红。
“山雨欲来啊……”他低声自语，脚步却更加坚定地朝着县衙走去。
无论是商场的风浪，还是这隐藏在暗处的矿藏，都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挑战和……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