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似乎将“持之以恒”这四个字刻进了骨子里。在那些无声的关怀之外，他又增加了一项新的、颇具仪式感的举动。
从某个周一开始，每天上午十点，总会有一位穿着得体的花店店员，准时出现在“拾光”工作室的前台，送上一束精心搭配的鲜花。
花束并非张扬的红玫瑰，而是些清新雅致的花材——洁白的郁金香搭配翠绿尤加利，淡紫的鸢尾配着白色小苍兰，浅粉的荔枝玫瑰簇拥着淡蓝绣球……每一天都不重样，但风格统一，简约高级，一如温婉如今给人的感觉。
每一束花里，都附着一张素雅的卡片。卡片上没有落款，只有简短的、手写的一句话。字迹是温婉熟悉的、属于凌云的笔锋，只是比起从前签文件时的凌厉，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今日天气很好，希望你的心情也是。」
「注意休息，别太劳累。」
「琛琛昨天画的恐龙很棒。」
「无意打扰，只是觉得这花很像你。」
没有过分的热情，没有卑微的乞求，只是些平淡的、仿佛朋友间的问候和关注。这种克制和分寸感，与他之前那些激烈的、带着压迫感的追求方式截然不同。
第一天收到花时，小陈抱着那束铃兰，有些无措地看向温婉：“温姐，这……”
温婉正在和沈墨讨论方案，目光扫过那束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你喜欢就插起来，或者分给大家。”
小陈犹豫了一下：“可是这卡片……”
“扔了。”温婉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重新低下头看向图纸。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如此。花被收下，然后被随意地插在前台或公共区域的玻璃瓶里，装点着工作室的环境。而那张手写卡片，则无声地消失在垃圾桶里。
温婉从未对花束本身或者卡片内容发表过任何看法，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快递包裹。团队成员们从最初的惊讶和八卦，也渐渐变得习以为常，甚至开始期待每天会收到什么样的花，偶尔还会调侃两句。
“凌总这审美倒是挺在线的嘛。”
“今天这束配色绝了，跟我们新项目的概念图好搭！”
“唉，要不是知道前因后果，光看这送花的架势，还真有点浪漫呢……”
温婉对同事们的议论充耳不闻，她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用忙碌填满所有可能产生空隙的时间。
然而，有些事情，并非无视就能当作不存在。
那天下午，温婉路过公共区域去茶水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前台花瓶里那束开得正盛的白色海芋。纯净的线条，孤傲的姿态，确实……有几分像她曾经喜欢的风格。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迅速掐灭。她蹙了蹙眉，加快脚步离开了。
又一天，她无意中听到小陈在跟另一个同事感叹：“今天凌总卡片上写的是‘听说城南开了家不错的甜品店，你或许会喜欢’。他怎么会知道温姐喜欢吃甜食？”
温婉端着水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喜欢吃甜食，尤其是压力大的时候，这是很久以前的习惯了，连她自己都快忘了。他是怎么知道的？是猜的，还是……记得？
她甩甩头，将这些杂乱的想法驱散。
无论他做什么，无论他变得多么细致耐心，都无法改变过去五年的事实，无法弥补那些深深的伤害。
她不会因为几束花、几句不痛不痒的关心就动摇。
只是，那每天准时出现的鲜花，和垃圾桶里那些字迹熟悉的卡片，像某种无声的背景音，持续不断地在她生活的边缘响起，提醒着她那个男人的存在和改变。
她可以拒绝回应，却无法完全屏蔽。
这种温和而持久的“渗透”，比之前任何激烈的对抗，都更让人难以招架。因为它不给你正面冲突的机会，只是悄无声息地，一点点蚕食着你的习惯和心防。
温婉依旧每天将花转送员工，将卡片丢弃。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在某个无人察觉的瞬间，她或许也曾瞥见过那卡片上的只言片语，也曾为那恰到好处的花语，有过一丝极短暂的晃神。
只是那晃神太快，快得像从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