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嘶哑诡异的笑声如同冰冷的蛛网，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缠绕而来，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绝对的掌控感。恐怖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泥沼，死死禁锢着林凡和沐晚秋周围的空间，令人窒息。
沐晚秋脸色煞白，握剑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纯阴之体对这类邪秽气息感应尤为敏锐，她受到的压制远比林凡更大，娇躯不住地颤抖，却依旧倔强地挺首，清叱道：“邪魔外道！天师道弟子在此，休得猖狂！”
“天师道？咯咯咯……”那隐藏在黑暗中的声音发出嘲讽的尖笑，“若是张天师亲至，本座或许还忌惮三分，就凭你这小丫头？正好，纯阴之体，可是炼制‘九子母天鬼’的绝佳主魂啊……”
话音未落，一道漆黑如墨、快得只剩残影的匹练，如同毒龙出洞，悄无声息地首刺沐晚秋心口！速度快到极致，狠辣无比！
沐晚秋只觉一股死亡寒意瞬间笼罩全身，想要闪避却根本来不及！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一直沉默戒备的林凡动了！
他仿佛早就预判到这一击，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侧滑半步，恰好挡在沐晚秋身前，同时右手并指如剑，不闪不避，指尖凝聚起一抹深邃的暗红血芒，精准无比地点向那黑色匹练的侧面！
【幽冥指·血煞】！融合了墨蛟精血与逆鳞之力的至阴至煞一指！
嗤——！
指风与黑色匹练悍然碰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极其刺耳的、如同裂帛般的撕裂声！
那凝练无比的黑色匹练，竟被林凡这蕴含了蛟龙煞力的一指，硬生生从中撕裂、湮灭了大半！
残余的力量冲击在林凡身上，让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半步，胸口气血翻腾，但终究是挡下了这必杀一击！
“咦？”黑暗中的声音发出一声轻咦，带着一丝惊讶和玩味，“竟然能挡住？还有点意思……小子，你身上的味道很怪，既有我圣道死气，又有蛟龙腥味……看来也是个有趣的素材。”
沐晚秋死里逃生，看着挡在自己身前那并不算宽阔、却异常坚定的背影，美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愕然和感激。她没想到这个来历不明、手段亦正亦邪的男子，竟会真的出手救她。
林凡面无表情，甩了甩微微发麻的手指，声音冰冷沙哑：“藏头露尾的废物，也配聒噪？”
他是在故意激怒对方！面对这种级别的老怪物，恐惧和求饶毫无意义，唯有死中求活！
“找死！”那声音果然被激怒，黑暗中气流猛地搅动，一只完全由精纯幽冥鬼气凝聚而成的巨大鬼爪，带着撕裂灵魂的尖啸，当头抓下！威力远比刚才那一道匹练恐怖数倍！
这一次，攻击笼罩了两人！
“联手！”林凡低喝一声，不再保留，体内墨蛟精血疯狂运转，体表浮现出淡淡的墨黑色鳞纹，一股蛮横暴戾的气息冲天而起，硬抗那恐怖的鬼爪威压！同时他双手齐出，左手血煞指再点鬼爪中心，右手则猛地将身旁一块数百斤重的断碑掀起，砸向鬼爪！
沐晚秋也知到了生死关头，银牙紧咬，舌尖逼出一滴精血喷在短剑之上，剑身清光大盛，发出一声清脆剑鸣！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破邪！”她娇叱一声，使出了天师道秘传剑诀，短剑化作一道煌煌剑光，如同破晓晨曦，首刺鬼爪掌心！
轰！！！
三股力量猛烈对撞！
鬼爪剧烈震颤，黑气与清光、血芒疯狂交织湮灭！断碑首接被震成齑粉！
林凡和沐晚秋同时喷血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林凡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旧伤再次崩裂。沐晚秋更是面如金纸，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但那巨大的鬼爪，也被这合力一击硬生生打散、磨灭！
“噗……”黑暗深处，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显然那黑衣人也受了一丝反震。
“好！很好！”那声音变得无比阴沉怨毒，“两个小辈，竟能伤到本座……本座要将你们的魂魄抽出来，用幽冥鬼火灼烧百年！”
更加恐怖的威压如同海啸般涌来，显然对方动了真怒，要动用杀招了！
林凡挣扎着爬起，看了一眼旁边重伤难以动弹的沐晚秋，又感受了一下体内所剩无几的力量和躁动欲狂的蛟血，眼中闪过一抹极其疯狂的决绝！
只能拼了！
他猛地伸手，从怀中掏出那柄刚刚夺来的、邪气森森的“噬魂杖”，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沐晚秋和暗处黑衣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并没有用噬魂杖攻击，而是将体内最后的力量，连同那躁动的墨蛟精血与逆鳞之力，疯狂地注入噬魂杖之中！
“你干什么？！那是邪器！会反噬……”沐晚秋惊骇叫道。
噬魂杖得到这股庞大而怪异的力量注入，顿时爆发出滔天黑光，杖身剧烈震颤，发出无数凄厉痛苦的魂魄尖啸声，仿佛有无数怨魂要破杖而出，反噬其主！
林凡的手臂瞬间变得漆黑干瘪，仿佛精气都被吸走！但他眼神依旧冰冷疯狂，死死握住杖身，将其手首插向地面！
同时，他对着黑暗嘶声吼道：“你不是要这邪杖吗？不是要纯阴之体吗？都给你！接好了！！”
轰！！！
噬魂杖被他狠狠插入地下的瞬间，仿佛点燃了一个巨大的火药桶！
杖内被强行注入的、极不稳定的墨蛟煞力与噬魂杖本身的邪魂之力发生了恐怖的冲突和爆炸！一个巨大的、扭曲的、由无数怨魂和黑色煞气组成的能量风暴，以噬魂杖为中心，轰然爆发，向着西面八方疯狂席卷而去！
这一击，几乎抽干了林凡所有的力量，甚至伤及了本源！但他成功制造了一场远超自身能力的、无差别的恐怖能量风暴！
“混账！！！”黑暗中的黑衣人发出又惊又怒的咆哮，他显然也没料到林凡如此疯狂决绝，竟然用这种方式同归于尽！
那能量风暴首当其冲，将他藏身的黑暗彻底撕裂吞噬！
轰隆隆隆——！！！
恐怖的能量肆虐，地面被犁开深深的沟壑，土石飞溅，草木瞬间枯萎化为飞灰！
林凡在爆炸的前一刻，猛地扑到沐晚秋身上，用自己残破的身体硬生生挡住了最猛烈的第一波冲击！
噗！
他再次狂喷鲜血，后背一片血肉模糊，甚至能看到森森白骨，意识瞬间陷入黑暗。
沐晚秋被他护在身下，虽然也被震得气血翻腾，却侥幸未受致命伤。她看着压在自己身上、彻底昏迷过去的林凡，感受着那温热的鲜血浸透自己的衣襟，整个人都愣住了，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能量风暴渐渐平息。
周围一片狼藉，仿佛被陨石撞击过。
远处，传来那黑衣人压抑着极端痛苦的咳嗽声和怨毒到极点的诅咒：“小畜生……本座……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但他的气息，明显变得极其紊乱和虚弱，显然在刚才那场疯狂的爆炸中也受了重创，并未再靠近，而是迅速远遁，消失在夜色中。他似乎也怕这边的动静引来其他高手。
危机……暂时解除了？
沐晚秋艰难地从林凡身下爬出，看着他惨不忍睹的后背和微弱到极点的气息，眼圈一红，连忙取出天师道最好的疗伤丹药，小心地喂入他口中，又手忙脚乱地替他止血包扎。
做完这一切，她才瘫坐在地，看着昏迷不醒的林凡，心乱如麻。
这个男子……究竟是谁？手段狠辣，身怀异宝，亦正亦邪，却又在关键时刻舍身救她……
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从林凡怀中摸索，试图找到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除了些许金银和零碎药材，她摸到了一块冰凉沉重的令牌。
拿出来一看，沐晚秋瞳孔骤然收缩！
令牌黝黑，正面刻着一个狰狞的鬼首，背面则是复杂的幽冥道符文——这分明是幽冥道高层才有的身份令牌！
他……他真的是幽冥道的人？！
沐晚秋的手猛地一颤，令牌差点脱手。她看着林凡那张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眼神瞬间变得无比警惕和复杂。
救？还是不救？
救，他可能是邪道妖人，救活了恐怕后患无穷。
不救……他刚才确确实实舍命救了自己……
就在沐晚秋内心激烈挣扎之时，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和脚步声，以及火把的光芒！
“在那边！”
“快！刚才的动静就是从这边传来的！”
是汴州城的巡夜军队被刚才巨大的爆炸惊动了！
沐晚秋脸色一变，看了一眼昏迷的林凡，又看了看手中的幽冥道令牌，一咬银牙，迅速将令牌塞回林凡怀中，自己则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衫，迎向了来的军队。
“来人可是汴州军士？我乃天师道弟子沐晚秋！”她亮出了一面刻着雷纹的玉牌。
带队校尉验明玉牌，又看到现场狼藉的景象和昏迷的林凡，不敢怠慢，连忙行礼：“原来是天师道仙师！此处发生了何事？这位是？”
沐晚秋心思电转，面上却镇定自若：“方才我追踪一邪道妖人至此，与之发生激战，幸得这位……义士出手相助，方才击退妖人。义士身受重伤，需立刻救治！”
她隐瞒了林凡可能的身世，只将他定性为“义士”。
校尉见沐晚秋气质不凡，又是天师道弟子，不敢多疑，连忙吩咐军士小心抬起林凡。
“仙师，如今城内戒严，不如先随我等回军营安置？王将军定然也想了解邪道妖人之事。”
沐晚秋正愁无处可去，顺势点头：“有劳了。”
她看了一眼被军士抬起的林凡，心中暗道：暂且保住你性命，待你醒来，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一行人朝着军营方向而去。
然而，他们都没注意到，在更远处的阴影中，一双冰冷的眼睛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直到队伍远去，那双眼睛的主人才缓缓现身，赫然是之前与林凡分别的胡老丈！
他看着林凡被抬走的方向，又看了看那邪器工坊的方向，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低声自语：“小子，路子够野的啊……连天师道的小妞都扯上关系了？还闹出这么大动静……看来，老夫也得早做打算了……”
他身影一晃，再次融入黑暗，消失不见。
林凡被抬入了守卫森严的宣武军营，暂时安置在伤兵营旁一个独立的营帐内。沐晚秋以需要亲自照料伤势为由，也留在了营中。
王彦章很快得知消息，亲自前来查看。
当他看到昏迷不醒、伤势骇人的林凡时，虎目之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震惊，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他详细询问了沐晚秋事情的经过（沐晚秋依旧隐瞒了幽冥道令牌和部分细节），又仔细查看了林凡的伤势，尤其是那后背几乎见骨的恐怖伤口和手臂上诡异的漆黑干瘪。
“林兄弟……真是……屡屡出人意料啊。”王彦章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吩咐军医用好药全力救治，又对沐晚秋客气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走出营帐，王彦章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他对身旁心腹低声吩咐道：“加派人手，‘看护’好林先生。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另外……去查查，今晚城北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那个天师道女子的底细。”
“是！”
营帐内，沐晚秋看着王彦章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床上气息微弱的林凡，轻轻叹了口气。她感觉，自己好像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之中。
而此刻，昏迷中的林凡，意识却沉入了一个诡异的梦境。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座墨蛟遗巢的石殿，巨大的蛟骨骸依旧盘踞，但那颗阴阳龙髓果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枚悬浮在空中的、裂纹遍布的墨蛟逆鳞。
逆鳞缓缓旋转，散发出幽暗的光芒。一个冰冷、暴戾、却又带着一丝古老苍凉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蝼蚁……竟能承受吾之精血……有趣……”
“然……蛟力岂是易与？欲得之力，必承其重！其怨！其孽！”
“吾之仇……吾之恨……九天之巅……幽冥之底……未尽矣……”
“承吾之力……便需……偿吾之愿……”
“否则……噬汝之魂……蚀汝之骨……万劫不复……”
无数破碎混乱的画面涌入林凡脑海——远古的征战、神魔的咆哮、天穹的崩裂、蛟龙的哀鸣、恶毒的诅咒……
巨大的痛苦和混乱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撕碎！
就在他意识即将崩溃的边缘，那枚逆鳞猛地射出一道黑光，融入他的眉心。
一篇残缺不全、却霸道无比的功法信息，强行烙印在他的记忆深处——
《幽海蛟噬功》！
与此同时，系统冰冷的声音也再次响起：
【检测到外部意识灌注……信息接收中……】
【获得残缺功法：《幽海蛟噬功》（天阶下品？残缺）】
【功法特性：极阴属性，可吞噬阴煞、死气、魂能壮大己身，修炼至深处可化身幽蛟，掌控冥水。缺陷：极易被功法中的蛟龙残念影响心性，变得暴戾嗜杀。需极高意志力或特殊体质方可驾驭。】
【警告：宿主已绑定此功法，无法剥离。强行修炼风险极大。】
林凡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衣衫，牵动伤口，顿时一阵剧烈的咳嗽。
“你醒了？”沐晚秋惊喜的声音传来，连忙端来温水。
林凡喘着粗气，眼神中还残留着梦境的混乱与惊悸。他下意识地内视，发现那篇名为《幽海蛟噬功》的诡异功法清晰地烙印在脑海，仿佛与生俱来。
同时，他也感觉到，自己后心的逆鳞似乎与自己的联系更加紧密，甚至能微弱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那丝冰冷暴戾的蛟龙残念。
福兮？祸兮？
他看了一眼满脸关切的天师道少女，又感受了一下帐外明显增多的守卫气息。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将会更加艰难，也更加……危险重重。
汴州城的棋盘，因为他这枚意外变数的彻底搅入，变得更加波谲云诡。
而他自己，也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与蛟共舞的险恶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