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柔的荷包香囊在胭脂铺小有名气后，她并未满足。整日泡在胭脂铺的后院，鼻尖萦绕着各种花香、粉香，看着老师傅们如何将花瓣、油脂混合，调制成各色胭脂水粉，她心里萌生了一个更大胆的念头。
“母亲，”她拉着虞怀瑾的衣袖，眼睛亮晶晶的，“铺子里的胭脂颜色都差不多，不是大红就是玫红，或是粉红。为什么不能有别的颜色呢？比如……像雨后天空那种淡淡的蓝紫色？或者像春日新叶尖儿那种鹅黄色？”
虞怀瑾闻言，心中一动。她深知，在京城这个名利场，女眷们的妆奁也是无声的较量。若真能推出独一无二的色彩……
“想法很好。”她鼓励道，“但调制新的颜色不容易，可能需要反复试验，会浪费很多材料。”
“我不怕！”墨云柔握紧小拳头，“‘家庭基金’不是支持我做想做的事吗？这次就用我工坊赚的钱来试！”
虞怀瑾笑了，当即批准，并让铺子里最有经验但也最固守成规的老匠人赵师傅从旁协助。
赵师傅一听这想法，花白的胡子就翘了起来：“胡闹！胭脂自古便是红粉之色，哪来的蓝紫鹅黄？四小姐年纪小不知轻重，王妃娘娘您怎能由着她糟蹋好东西？”
墨云柔却不气馁，她拿出自己画的那些充满奇思妙想的花样图稿：“赵爷爷您看，花不止有红色，叶子不止是绿色，为什么胭脂就不能有更多颜色呢？我们试试嘛！”
她软磨硬泡，又是端茶又是递工具，小嘴甜得像抹了蜜。赵师傅被她缠得没办法，又见虞怀瑾确实支持，只得硬着头皮配合。
一次次失败，颜色不是太暗就是太艳，或者根本无法附着。废弃的料子堆了小半筐，连周掌柜看了都直摇头。赵师傅更是唉声叹气，几次想撂挑子。
林侧妃不知从哪听说了这事，在请安时故意用帕子掩着嘴笑：“哎哟，听说四小姐在研究什么新颜色胭脂？真是童言无忌，异想天开。这胭脂要是能做成蓝色，那月亮还能摘下来当饼吃呢！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本钱，姐姐也太纵着孩子了。”
墨云柔小脸一白，咬着嘴唇没说话。
虞怀瑾却只是淡淡一笑：“孩子有想法是好事，成不成另说，敢想敢做就值得鼓励。总比有些人，只会躲在背后说风凉话要强。”一句话噎得林侧妃脸色铁青。
墨云柔被母亲的话鼓舞，更加投入。她不再局限于铺子里的现成材料，开始查阅一些简单的草木染图谱，甚至尝试将一些极少用于妆粉的、带有特殊色泽的矿物粉末加入其中。
这天，她正在尝试将一种极细的、带着微妙蓝绿色闪光的云母粉，融入以淡粉色花汁为基底的胭脂膏中。比例调试了无数次，手腕都酸了。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指尖沾染的一点膏体抹在手背上，在午后阳光下，竟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孔雀羽毛内侧那般柔和而璀璨的蓝绿色光泽，随着角度变换，流光溢彩！
“成了！母亲！赵爷爷！快看！”墨云柔激动得跳了起来。
虞怀瑾和闻声赶来的赵师傅凑近一看，都愣住了。那颜色确实前所未见，雅致不失华贵，灵动又显神秘，绝非寻常胭脂可比。
赵师傅颤抖着手接过那小小的瓷碟，对着光看了又看，老脸上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这……这……老夫做了一辈子胭脂，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颜色！四小姐，您……您是怎么想到的？”
虞怀瑾眼中也满是惊艳，她立刻意识到，这东西一旦推出，必将引起轰动。
“此色如翠鸟之羽，流光溢彩，便叫‘点翠流光’吧。”她当即拍板，“周掌柜，立刻准备，将此作为铺子最高档的胭脂，限量发售，价格……定为寻常胭脂的二十倍！”
“二十倍？”周掌柜倒吸一口凉气，“娘娘，这……会有人买吗？”
“物以稀为贵。”虞怀瑾自信道，“不仅要贵，还要有规矩。每日只售十盒，需提前预订，非府上有品级的女眷不卖。”
“点翠流光”胭脂一经推出，果然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了千层浪。
起初，人们只是好奇观望，被那高昂的价格和苛刻的购买条件吓退。直到一位以品味挑剔着称的郡主，因缘际会得了一盒，在一次宫宴上用了，那独特而高级的色彩瞬间吸引了所有女眷的目光。
“永嘉，你今日这胭脂颜色好生别致，衬得你气色极好！”
“是呀是呀，这是什么新品？哪家铺子的？”
永嘉郡主心中得意，面上却故作淡然：“哦，不过是战王府胭脂铺的一款小玩意儿，叫‘点翠流光’，据说每日只售十盒，难得得很。”
“战王府？可是那位新王妃的铺子？”
“竟是限量？明日我便让下人去订！”
一传十，十传百。“点翠流光”瞬间成了京城贵女圈最炙手可热的话题。能拥有一盒“点翠流光”，仿佛就成了身份、财力和时尚品味的象征。胭脂铺门口破天荒地排起了等待预订的马车，周掌柜忙得脚不沾地，笑得合不拢嘴。
墨玉琳也得意洋洋，逢人便说：“那是我小侄女柔儿亲手调出来的！”惹得不少手帕交求她走个后门。
林侧妃在府中听到这消息，惊得差点掰断了指甲。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黄毛丫头瞎鼓捣的东西，竟然真能掀起这么大风浪！看着虞怀瑾那边日进斗金，风光无限，她心里像有蚂蚁在啃噬。
这一日，安国公府老夫人做寿，广发请帖。战王府自然也收到了。
林侧妃精心打扮，早早到了安国公府，想着借此机会多结交些夫人，顺便暗暗败坏一下虞怀瑾的名声。她正与几位相熟的夫人说着话，话题不知怎的就引到了胭脂水粉上。
一位夫人羡慕道：“林姐姐府上真是人才辈出，二公子武艺惊人，四小姐调制的‘点翠流光’更是风靡京城，可让我们羡慕坏了。”
林侧妃心里酸得冒泡，面上却强笑道：“妹妹过奖了。云锋那孩子不过是瞎胡闹，至于那胭脂……唉，也就是小孩子玩意，碰巧罢了。我们王妃也是，由着孩子折腾，铺子里的老师傅劝都劝不住，浪费了不少银钱呢！说到底，还是年纪轻，不会持家……”
她这话看似谦虚，实则暗指虞怀瑾纵容孩子、浪费公中银钱、不善管理。
几位夫人交换了个眼神，笑容有些微妙。
就在这时，门口一阵小小的骚动。只见虞怀瑾带着墨云柔到了。墨云柔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裙，脸上薄施脂粉，唇上点着的，正是那款引人注目的“点翠流光”。小姑娘本就长得玉雪可爱，在这独特胭脂的映衬下，更显得灵气逼人，顾盼生辉。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被吸引了过去。
安国公老夫人更是笑着招手：“快来让我瞧瞧！这就是调制出那神奇胭脂的小丫头？哎哟，长得可真水灵，手也巧！”
虞怀瑾从容上前见礼，落落大方。墨云柔也按照母亲教导，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声音清脆，举止得体。
老夫人拉着墨云柔的手，越看越喜欢，对虞怀瑾赞道：“王妃真是会教养孩子，几个孩子都如此出色。这‘点翠流光’哀家也得了两盒，颜色确实独特，难得的是用料讲究，细腻温和，比宫里贡的也不差什么。”
这话一出，满堂皆惊。安国公老夫人的品味是出了名的刁钻，能得到她如此高的评价，胜过千言万语！
先前听信林侧妃暗示的几位夫人，此刻再看林侧妃，眼神都带了些鄙夷。原来不是人家不会持家，是人家养的孩子有真本事！倒是这林侧妃，心胸狭隘，背后嚼舌根子，上不得台面。
林侧妃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被众星拱月般的虞怀瑾和墨云柔，听着老夫人毫不吝啬的夸赞，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当众扇了几个耳光。她精心描画的妆容，此刻也掩盖不住那铁青的脸色。
她再也待不下去，趁着无人注意，灰溜溜地提前溜走了。
回府的马车上，墨云柔依偎在虞怀瑾身边，小脸上满是兴奋的红晕：“母亲，您听到老夫人说的话了吗？她夸我的胭脂好呢！”
“听到了。”虞怀瑾温柔地搂着她，“我们柔儿靠自己的本事，赢得了尊重。这才是最珍贵的。”
她望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嘴角噙着一丝淡然的笑意。
林侧妃的诋毁，在绝对的实力和成果面前，不堪一击。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