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祥子，前一秒还在北平城的胡同里拉着我的洋车躲着巡警，后一秒天旋地转，再睁眼，眼前的北平还是那个北平，可又不是那个北平了。街面上少了往日的喧嚣，多了些穿着黄皮子军装的鬼子，还有胳膊上缠着白布的汉奸，风里都带着股子硝烟和煤烟混在一起的呛人味儿。我摸了摸怀里，那辆我攒了三年才买下的新车好像还在，可低头一看，手里攥着的却是根磨得发亮的车把，车座上却积了层薄灰，车身上还留着个子弹擦过的豁口。我愣了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没晕，也没做梦，可这街上的景象，怎么就跟我熟悉的北平差了这么多？
“喂！那拉车的，过来！”一声粗嘎的喊声把我拽回神，我抬头一看，是个穿着黑色短褂，脸上带着道刀疤的汉子，正站在路边冲我喊。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车拉了过去，这年月，拉车的哪敢得罪人。“去东四牌楼，快点！”那汉子一抬腿就坐在了车座上，手里还拎着个沉甸甸的布包，不知道装的是什么。我嗯了一声，拉起车就走，脚步比平时快了些，不是怕他催，是怕街上那些黄皮子看见，上次我亲眼看见一个拉车的因为慢了点，被鬼子用枪托砸断了腿。
“我说你这拉车的，力气够大啊，比我前几天雇的那小子强多了。”那汉子在后座上颠了颠，开口跟我搭话。我没回头，只是闷声应了句：“干这行的，没力气不行。”“也是，”那汉子笑了笑，声音里带着点沧桑，“这年月，活着就不容易，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我听着这话，心里头也跟着沉了沉，是啊，活着就不容易。想我祥子，从乡下到北平，就想凭着自己的力气买辆属于自己的车，可到头来，车被抢过，钱被诈过，媳妇虎妞死了，小福子也没了，现在连自己熟悉的北平都变了样，我这活着，到底图个啥？
“前面路口左拐，别直走，那边有鬼子设卡。”那汉子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说道。我心里一动，这汉子看着不像普通人，说不定是干正经事的。我没多问，顺着他说的，拐进了一条窄胡同。胡同里静悄悄的，只有墙根下几只流浪猫在喵喵叫，墙角还堆着些破烂的家具。“就停在这儿吧。”那汉子跳下车，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递给我，“拿着，够你吃顿饱饭的。”我接过铜板，捏在手里，沉甸甸的，这比平时拉活给的多了不少。“您给多了。”我想把多余的铜板还给他，可他却摆了摆手。
“不多，你应得的。”他看了看我，眼神里带着点打量，“我看你这身子骨结实，眼神也亮，不像那些混日子的拉车夫。有没有兴趣干点别的？”我愣了愣，干点别的？我除了拉车，还会干啥？“我……我就会拉车。”我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汉子笑了，拍了拍我的胳膊：“拉车也是本事，可这本事，也能用来干大事。你想想，这北平城被鬼子占着，咱们这些中国人，总不能一直这么窝囊下去吧？”
我心里猛地一震，是啊，总不能一直这么窝囊下去。以前我只想着自己的车，自己的日子，可现在看着街上的鬼子横行霸道，看着老百姓受苦受难，我这心里头也堵得慌。“您说的干大事，是啥？”我抬头看着他，眼神里多了些期待。那汉子压低了声音：“我们是抗日的队伍，需要像你这样有力气、熟悉北平路况的人，帮我们传递点消息，送点东西。你敢吗？”
抗日？我以前听人说过，可从来没想过自己也能掺和进去。我摸了摸怀里的车把，那是我唯一的念想，可如果能为北平做点啥，能把鬼子赶出去，就算没了车，又能咋样？“我敢！”我咬了咬牙，大声说道。那汉子眼里闪过一丝赞许：“好样的！我叫老周，以后你就跟我联系。明天这个时候，还在这儿等我，我给你安排活。”我点了点头，把铜板揣进怀里，看着老周转身消失在胡同深处，心里头第一次觉得，这活着，好像有了点新的盼头。
第二天一早，我特意把车擦得干干净净，还换了件干净的短褂，早早地就到了那条胡同等着。没过多久，老周就来了，这次他还带了个年轻人，看起来比我小几岁，脸上还带着点稚气。“祥子，这是小李，以后你们俩一起干活。”老周介绍道。小李冲我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祥子哥，以后请多关照。”我也笑了笑，这还是我来这个陌生的北平后，第一次有人叫我祥子哥，心里头暖暖的。
“今天的活，是把这个送到西城的福顺茶馆，交给一个姓王的掌柜，就说‘老主顾要的茶叶到了’。”老周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裹，递给我，“这包裹里的东西很重要，千万不能丢，也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路上小心点，遇到鬼子盘查，就说是给茶馆送茶叶的。”我接过包裹，揣进怀里，紧紧地贴着胸口，就像揣着自己的车一样。“您放心，我肯定送到。”我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老周点了点头：“小李跟你一起去，他熟悉西城的路，遇到情况也能帮你应付。你们俩路上互相照应着点。”我和小李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我们俩拉着车，一前一后出了胡同，顺着大街往西走。街上的鬼子比昨天更多了，还有不少汉奸在跟着耀武扬威，时不时地拦住行人检查。我心里有点紧张，手心里都出汗了，可一想到怀里的包裹，想到老周说的抗日，我又握紧了车把，脚步也稳了些。
“祥子哥，前面有鬼子检查，咱们别慌，就按老周说的来。”小李凑到我身边，低声说道。我嗯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拉着车继续往前走。果然，到了路口，两个鬼子端着枪拦住了我们。“站住！干什么的？”一个鬼子用生硬的中文喊道，还伸手就要掀我的车帘。我心里一紧，赶紧赔着笑说：“太君，我们是给前面福顺茶馆送茶叶的，您看，这都是新到的好茶。”
小李也赶紧附和道：“是啊太君，王掌柜还等着用呢，耽误了您可别怪我们。”那鬼子狐疑地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车上的包裹，伸手就要去摸。我心里咯噔一下，要是被他摸到怀里的包裹，可就麻烦了。就在这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一个老太太抱着个孩子，坐在地上哭着喊：“我的孩子啊，你不能把他带走啊！”原来是鬼子要抓壮丁，把老太太的儿子给拽住了。
两个鬼子一听，也顾不上我们了，赶紧跑了过去。我和小李对视一眼，趁机拉起车，快步往前走。直到走出老远，我们才松了口气，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刚才可真险啊。”小李拍了拍胸口，一脸后怕地说。我也点了点头，这抗日的活，果然不好干，可越是这样，我越觉得自己干的是对的，要是人人都怕，那鬼子就永远不会走。
到了福顺茶馆，我让小李在外面等着，自己拎着包裹走了进去。茶馆里人不多，只有几个茶客在低声聊天，一个穿着长衫的掌柜正坐在柜台后面算账。“请问，您是王掌柜吗？”我走到柜台前，低声问道。那掌柜抬起头，看了看我，眼神里带着点警惕：“我是，你找我有事？”“老主顾要的茶叶到了。”我按照老周说的，把暗号说了出来。
王掌柜眼睛一亮，赶紧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拉着我进了里屋。里屋很小，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墙角还放着个大茶缸。“东西带来了吗？”王掌柜压低了声音问道。我从怀里掏出包裹，递给了他。他接过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张写满字的纸，还有一小包药粉。“太好了，这情报太重要了，还有这消炎药，能救不少兄弟的命。”王掌柜激动地说，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我，“你把这个带回去，交给老周，就说东西收到了，一切顺利。”
我接过小盒子，揣进怀里，跟王掌柜说了声再见，就赶紧走出了茶馆。小李还在外面等着，见我出来，赶紧迎了上来：“祥子哥，顺利吗？”“顺利，咱们赶紧回去。”我拉着车，和小李一起往回走。路上没再遇到鬼子，很快就回到了那条胡同。老周已经在那儿等着了，见我们回来，赶紧迎了上来。“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他看着我们，急切地问道。
“没有，顺利送到了，这是王掌柜让我交给您的。”我把小盒子递给老周。老周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小小的铜钱，上面刻着个“福”字。他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好，好，顺利就好。祥子，小李，你们俩立了大功。”我心里头美滋滋的，这比我买到新车的时候还高兴，原来，帮助别人，为大家伙做点事，是这么让人开心的事。
从那以后，我就跟着老周他们干了起来。有时候是传递情报，有时候是送药品，有时候还会帮着把受伤的同志送到安全的地方。我熟悉北平的每一条胡同，每一条街道，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我都能拉着车，在鬼子的眼皮子底下穿梭。小李也跟着我学了不少，从一开始的紧张害怕，到后来的沉着冷静，我们俩成了最好的搭档。
有一次，我们要把一批药品送到城外的游击队手里。那天晚上，天特别黑，还下着小雨，路上滑溜溜的。我们拉着车，小心翼翼地往城外走。快到城门的时候，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了鬼子的摩托车声。“不好，鬼子追上来了！”小李紧张地说。我心里也慌了，可现在回头已经来不及了。“你拿着药品，从旁边的破庙翻墙出去，往东边跑，那里有我们的人接应。我去引开鬼子！”我把怀里的药品递给小李，大声说道。
“祥子哥，那你怎么办？”小李看着我，眼里满是担心。“别管我，我有办法脱身！你快走吧，不然咱们都得被抓住！”我推了他一把，拉着空车，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摩托车的声音越来越近，我能听到鬼子在后面喊着：“站住！别跑！”我使出浑身力气，拉着车在胡同里穿梭，雨水打在脸上，冰凉冰凉的，可我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鬼子引开，让小李把药品送出去。
我拉着车，拐进了一条死胡同，胡同尽头是一堵高墙。鬼子的摩托车停在了胡同口，两个鬼子端着枪走了进来。“跑啊，你怎么不跑了？”一个鬼子狞笑着说道，一步步朝我逼近。我握紧了手里的车把，心里想着，就算是死，我也不能让鬼子得逞。就在这时候，我突然看到墙根下有个狗洞，虽然不大，但我要是缩着身子，说不定能钻过去。
我猛地一转身，朝着狗洞冲了过去，趴在地上，使劲往前钻。鬼子见状，开枪了，子弹擦着我的耳朵飞了过去，打在了墙上，溅起一片尘土。我顾不上害怕，用尽全身力气，终于钻了过去。墙的另一边是一片菜地，我爬起来，也顾不上拍掉身上的泥土，撒腿就跑。跑了老远，直到听不到鬼子的声音了，我才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第二天一早，我回到了那条胡同，心里还在担心小李有没有把药品送出去。刚到胡同口，就看到老周和小李在等着我。“祥子哥！你没事太好了！”小李跑过来，一把抱住了我，激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老周也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祥子，你太勇敢了，药品已经顺利送到了，游击队的同志都很感谢你。”我笑了笑，心里头暖暖的，只要药品送到了，我受点苦算啥。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跟着老周他们干了不少事，也越来越熟悉抗日的工作。我不再是那个只想着自己车的祥子了，我知道，我现在做的事，是为了北平，为了中国，为了所有受苦受难的老百姓。有一次，我们要去炸鬼子的军火库。老周制定了详细的计划，让我和小李负责把炸药运到军火库附近，然后由其他同志去实施爆破。
我们把炸药藏在了车座底下，上面盖了些干草，装作是拉草料的。一路上，我们遇到了好几次盘查，可每次都有惊无险地躲过去了。到了军火库附近，我们把车停在路边，等着老周的信号。没过多久，信号来了，是一颗红色的信号弹。我和小李赶紧把炸药从车座底下拿出来，递给了负责爆破的同志。
爆破很成功，军火库被炸得火光冲天，爆炸声震得整个北平城都在颤抖。我们趁着混乱，拉着车赶紧离开了。路上，我看到不少鬼子在惊慌失措地乱跑，心里头别提多解气了。“祥子哥，咱们成功了！”小李兴奋地喊道，脸上满是笑容。我也笑了，这是我来这个陌生的北平后，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从那以后，鬼子对北平的管控更严了，可我们的抗日活动却从来没有停止过。我依旧拉着我的车，在北平的大街小巷里穿梭，有时候是拉活，有时候是执行任务。我知道，这条路很危险，说不定哪一天就会牺牲，可我不后悔。因为我知道，只要我们坚持下去，总有一天，鬼子会被赶出去，北平会回到我们中国人的手里，到时候，我还要买一辆属于自己的车，拉着车，在干净的北平城里奔跑，再也不用害怕鬼子，再也不用受窝囊气。
有一天，老周找到了我，脸上带着严肃的表情：“祥子，有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我们得到消息，鬼子明天要运送一批粮食到前线，我们要在半路上把粮食截下来，分给老百姓。这个任务很危险，需要你带着几个人，去前面探路，摸清鬼子的路线和兵力。”我点了点头：“您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第二天一早，我带着两个同志，打扮成拉活的车夫，在鬼子可能经过的路上等着。没过多久，就看到远处来了一支车队，前面是几辆摩托车开道，后面是几辆卡车，上面装满了粮食，还有不少鬼子在押车。“祥子哥，鬼子不少啊，咱们怎么办？”一个同志低声说道。我观察了一下地形，前面有个弯道，弯道旁边是一片树林，是个埋伏的好地方。
“我们先跟着车队，到了弯道那里，我去引开前面的摩托车，你们趁机把消息传回去，让老周他们做好准备。”我说道。两个同志点了点头，我们拉着车，跟在车队后面。到了弯道，我深吸了一口气，拉着车，突然冲到了车队前面，挡住了摩托车的去路。“八嘎！找死！”一个鬼子喊道，端着枪就要朝我开枪。
我猛地一拉车把，车朝着摩托车撞了过去，把摩托车撞翻了。其他的鬼子见状，纷纷朝我开枪。我拉着车，朝着树林里跑去，子弹在我身边飞过，可我却一点都不害怕。我知道，只要我能把鬼子引开一会儿，老周他们就能成功截下粮食。跑了一会儿，我听到身后传来了爆炸声，知道老周他们已经动手了，心里头松了口气。
我拉着车，继续往前跑，直到跑到了安全的地方。没过多久，老周他们就带着粮食回来了，还有不少老百姓在跟着，脸上满是喜悦。“祥子，你立了大功！”老周跑过来，激动地说。我笑了笑，看着老百姓们拿着粮食，开心的样子，心里头比吃了蜜还甜。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那个迷茫的祥子了。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我会继续拉着我的车，在北平的大街小巷里穿梭，为抗日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我相信，总有一天，鬼子会被赶出去，北平会恢复往日的繁华，到时候，我要拉着我的车，带着老百姓们，在北平城里好好地跑一跑，让他们都能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