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岩壁硌着后背,沈烨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地下世界特有的、混合着腐殖质和硫磺的灼热气息。
身旁,山君伏低着身躯,琥珀色的瞳孔在昏暗中紧缩,紧紧盯着岩缝外那片被母地蝾螈庞大阴影笼罩的区域。
它受伤的前爪虽然敷了月华草,乌黑消退,但经过刚才的一系列搏斗,此时已经开始有些肿胀,行动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滞。
岩缝之外,母地蝾螈那如同拉动破风箱般的沉重呼吸声,近在咫尺,带着令人窒息的腥臭热浪,一阵阵喷涌进来。
它并未持续狂暴地撞击,反而展现出一种近乎狡猾的耐心,如同经验最老道的猎人,匍匐在岩缝入口处,仅存的那条完好后腿和肌肉虬结的粗壮尾巴,偶尔焦躁地抬起,又重重拍打在坚硬的地面上。
“嘭。。。嘭。。。”
沉闷的敲击声如同丧钟,规律地回荡在狭小的空间内,每一次落下,都震得岩壁簌簌作响,细小的碎石和尘土从头顶不断洒落,沾满了沈烨和山君一身。
它那完全退化、只剩下浑浊灰白眼球的双眼,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岩石,将冰冷刻骨的仇恨,死死钉在岩缝内这一人一虎的身上。
“它这是跟我们耗上了。”
沈烨的声音干涩沙哑,他抬手用脏污的袖子抹了一把脸,试图擦去汗水与污垢混合的粘腻感。
熟练地卸下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的弹夹,借着岩缝外微弱的光线看了一眼,心头一沉——只剩下孤零零的五发子弹,其余的弹药,也在先前与对方周旋的时候,不知道掉落到了何处。
系在腰间的水囊还算充盈。
沈烨拧开盖子喝了两口后,找了个石窝,倒了一些给山君。
山君显然也是渴极了,沈烨刚把水壶收好,它便三下五除二,用大舌头将那石窝里的水给卷了个干净。
见状,沈烨又给对方倒了两次,直到第三次,山君将水喝完后,这才心满意足的低吼一声,将准备继续倒水的沈烨用大脑袋拱到了一旁。
知道山君这是喝饱了,沈烨便也没再强求,掏出身上仅存的,最后几块用油纸紧紧包裹着的,被压得有些变形的压缩饼。
“老伙计,这就是我们最后的食物了。”
掏出两块还算完整的压缩饼干递给山君,沈烨有些低落的说了一句。
山君舌头一卷,一口便将两块饼干吞下。
感觉味道不是太好,正打算埋怨两句的时候,似乎感受到了沈烨的低落情绪,急忙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用它那硕大的头颅,轻轻蹭了蹭沈烨的手臂,像是在无声地安慰,又像是在急切地询问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沈烨闭上双眼,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压力,将所有杂念排出脑海。
他仔细地回忆着,像梳理乱麻一样,在脑海中重构着闯入这片巨大岩石区后的每一步、每一个转角。
这里地形极其复杂,宛如一个天然的巨石迷宫,无数条宽窄不一的岩缝和深不见底的坑洞相互交织、连通。
他们之前正是凭借这复杂的地形,才得以与外面那恐怖的怪物周旋至今。
“不能坐以待毙。”
沈烨猛地睁开双眼,疲惫被一种破釜沉舟的锐利所取代:
“我们得主动出击,找寻离开这里的道路,或者。。。找到它的致命弱点,再或者,看能不能找到制裁这家伙的东西,让它们两败俱伤!”
打定主意之后,沈烨重拾信心。
他拍了拍山君厚重的肩胛,示意它跟上。
一人一虎,再次小心翼翼地沿着这条不知通往何处的岩缝,向更深的黑暗摸索前行。
这条岩缝曲折得如同羊肠,时而宽阔可容人直立,时而狭窄得需要他们侧身吸气才能勉强挤过。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他们极力压抑的呼吸声、轻微到极致的脚步声,以及岩缝外那如影随形、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沉重爬行声与令人毛骨悚然的喘息。
每当岩缝出现一个较大的出口,或者连接到另一片看似可以摆脱束缚的、稍显开阔的坑洞区域时,沈烨都会像最警觉的哨兵一样,示意山君停下,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探头观察。
然而,几乎每一次,就在他刚刚窥见一丝外界微光的瞬间,那熟悉的、蕴含着无尽暴戾的咆哮便会如同惊雷般炸响。
伴随着大地剧烈的震颤,母地蝾螈总能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和精准,堵死在那个方向,用它那山丘般的庞大身躯构成一道绝望的壁垒,并用疯狂的爪击和头槌,将他们一次次地逼退回更加狭窄、更加绝望的岩缝深处。
有一次,沈烨发现了一个狭窄的、向下倾斜的坑道,洞口被几块巨石半掩着,似乎通往另一个未知的方向。
他心中升起一丝希望,试图冒险进入。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潜入坑道不久,外面的母地蝾螈仿佛洞悉了他们的意图,竟用它那新生的、略显稚嫩却力量惊人的前肢,开始疯狂地挖掘坑道上方的岩土层!
“轰隆隆——!”
土石崩塌,烟尘弥漫!
一次小范围的塌方瞬间发生,巨大的石块混合着泥土轰然落下,险些就将他们彻底活埋在这黑暗的地底!
若不是沈烨见势不妙,提前拉着山君拼命向后翻滚,才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被掩埋的命运。
“这家伙是真要和我们杠上了!或者说,它能完全感知到我们的动态,提前进行阻拦。”
沈烨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岩壁,胸口剧烈起伏,刚才那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惊险让他的心脏至今仍在狂跳。
山君也显得焦躁不安,用那只完好的前爪,无意识地用力刨抓着身下的岩石,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绝望的情绪,如同四周浓郁的黑暗,开始无声无息地侵蚀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