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光芒并没能带来希望,反而如同探照灯般,清晰地照亮了营地的惨状和每个人脸上的绝望。
超过七十具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陈列在河滩上,幸存的不到三十人,且大多带伤,士气已然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和焦臭,无声地诉说着昨夜那场噩梦。
几名伤势较重、无法自主行动的伤员躺在简易担架上,发出痛苦的呻吟,他们的眼神充满了对生存的渴望。
副手和另外几名小队长围在失魂落魄的周伟民身边,脸上写满了焦虑和退意。
“周队长,不能再前进了!我们损失太惨重了,弹药消耗巨大,伤员需要立刻救治!我们必须立刻撤退!”
副手的声音带着颤抖,几乎是恳求。
“撤退???”
周伟民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光芒:
“回去?你让我现在回去?带着这样的结果回去?”
他声音尖锐的嘶吼道:
“你看看这满地的人!看看这次的伤亡!你让我们怎么和上面交代?”
“你以为回去了,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是表彰吗?是安慰吗?”
他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指着黑风岭更深处的方向,那里雾气缭绕,仿佛巨兽的咽喉:
“不!我们不能回去!现在回去,那就是逃兵,是罪人!等待我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不仅是你们,还有我!我们都要完蛋!现在唯一的活路,就只有继续前进!”
“只有找到这次的任务目标,完成上面给予的任务,我们才有一线生机!才能活下去!!甚至还能得到奖赏!!!”
他扫视着幸存者们惊恐和犹豫的脸,语气变得狠厉而决绝:
“现在,我命令!丢弃所有非必要辎重!重伤员。。。就地安置,留下部分水和食物!”
他说出“就地安置”时,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不!周组长!你不能这样!”
“他们都是我们的战友啊!”
抗议声立刻响起,尤其是那些轻伤员,物伤其类,兔死狐悲。
周伟民双眼充血,猛地拔出手枪,对着天空开了一枪!
“砰!”
枪声在山谷间回荡,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执行命令!违令者,军法处置!”
他面目狰狞,如同输光了一切的赌徒:
“想活命的,就跟我走!想留下来陪他们一起死的,随你们的便!”
在枪口和严格的军令面前,抗议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一种悲哀而麻木的气氛笼罩了整个营地。
战士们开始默默地执行着这冰冷而又残酷的命令,将大部分装备、帐篷、甚至部分弹药丢弃,只带上喷火器、所剩不多的燃料、一些压缩干粮和水壶。
至于那些重伤员,他们只能留下有限的物资,甚至不敢去看他们绝望的眼神。
抛弃了累赘和“包袱”,这支仅剩三十人不到、且人人带伤、士气低落到谷底的队伍,在周伟民的强行驱使下,再次踏上了征途。
或许真应了那句“祸害遗千年”,或许是极度的恐惧和悲哀压榨出了最后的潜力,也或许是丢弃辎重后行动速度加快。
他们这一路上,几乎毫不停留,遇到植被茂密、毒虫潜藏的区域,便毫不犹豫地用喷火器开路,用最粗暴的方式焚烧出一条焦黑的通道。
火焰与浓烟再次成为他们前进的仪仗,也进一步激怒着这片古老的山林。
但此刻他们已经顾不上了,生存和完成任务成了唯一的目标。
终于在下午太阳开始西斜,林间光线变得昏暗之时,他们拖着疲惫不堪、几乎到达极限的身体,抵达了上次考察团最后落脚的那个山洞。
看到这个临时“庇护所”,残存的人们几乎要喜极而泣。
而周伟民也稍稍松了口气,但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快!搬石头!把洞口给我堵住!只留一个能进出的缝隙!快!”
看着西斜的太阳,他嘶哑着下令,甚至连自己也难得的开始动手帮忙。
幸存者们爆发出最后的气力,连推带滚,将大小不一的石块堆积在洞口,构筑起一道简陋却给人心理安慰的屏障。
同时,他们捡来大量干燥的木材,在洞内升起了好几堆旺盛的篝火。
跳跃的火焰驱散了洞内的阴冷和潮湿,也照亮了每个人惊魂未定、脏污不堪的脸。
熊熊火光和洞口垒砌的石块,似乎暂时隔绝了外面那个充满杀机的世界。
这一夜,洞外依旧能听到隐约的狼嚎和不知名野兽的嘶吼,甚至能感觉到有东西在洞口附近徘徊,摩擦石块的窸窣声。
洞内的人们紧握着武器,紧张得无法入睡。
但得益于周伟民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提前做好了防御工事和火源准备,这一晚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没有毒虫大规模入侵,也没有野兽能突破石垒。
第二天一早,天色微亮。
经历了相对安全的一夜,幸存者们的体力和精神都得到了一丝恢复,但眼神中的恐惧并未散去。
周伟民站在洞口,望着被石头封住大半的缝隙外那幽暗的丛林,脸上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知道,这里只是个临时的落脚点,是一个起点。
真正的目标,还在那更深、更暗的地下溶洞之内。
“检查装备,带上喷火器、武器、所有剩余燃料和食物!”
周伟民的声音在洞穴内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
“我们的目标在山洞内的一处地下通道!只有找到那种会发光的水母!我们才能获得一线生机,才能完成上级布置的任务!”
“这不仅仅是我们唯一的生路!更是不惜代价,也要完成的任务,现在!听我命令,全体都有,跟我出发!”
没有鼓舞,没有解释,只有赤裸裸的压力。
剩下的近三十人默默地整理着所剩无几的行装,眼神复杂地看了眼这个庇护了他们一夜的山洞,然后跟在周伟民身后,朝着山洞深处鱼贯而入。
他们的背影,在初晨的微光中,被拉的很长很长、绝望的影子,仿佛正一步步走向地狱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