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肩膀垮了下去，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发抖。他几乎看不清纸上的字，模糊的视线里只有那些条条款款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眼睛。律师面无表情地递过来一支钢笔。
他颤抖着手，接过笔，冰凉的触感让他一哆嗦。
他在律师指示的地方，歪歪扭扭地、几乎用尽全身力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王宏伟。
每一个笔画都像是在给自己签署死刑执行令，宣告他过去十几年苦心经营的一切，连同他这个人，都被彻底、干净地从这个家里清除了出去。
律师收起协议，检查了一下签名，然后对着刘婷玉和秘书微微点了点头。
秘书站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王先生，你的私人物品，张妈已经帮你简单收拾好了，就在门厅。我送你出去。”
王宏伟浑浑噩噩地跟着秘书走出书房。在门厅角落，果然放着一个不大的、半旧的旅行袋，瘪瘪的，装不了多少东西。这就是他在这个家十几年留下的所有痕迹？
保姆默默打开了大门。
秘书站在门内，语气依旧客气，却带着最后的通牒：“王先生，请吧。以后就不要再来这里了。”
王宏伟僵硬地弯下腰，拎起那个轻飘飘的旅行袋。袋子很轻，却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他踉跄地迈出大门。
身后，厚重的实木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声音干脆、利落、无情，像一道最终的闸门，彻底将他与门内那个曾代表权力、地位、舒适和野心的世界隔绝开来。
也将他过去十几年的岁月、算计、风光与不堪，全部关在了身后。
他僵硬地站在省委大院清冷的路灯下，初秋的晚风吹过，带来一阵寒意。
他回头望着那栋熟悉又陌生的小楼，二楼书房窗户里透出的温暖灯光与他再无任何关系。巨大的失落、恐惧、茫然和彻底的绝望瞬间将他吞没。
他不仅失去了婚姻，失去了家庭，更是被自己赖以生存、并竭力攀附的体系像剔除一块腐肉一样，彻底地、毫无留恋地抛弃、清理出门户。
他拎着那个寒酸的旅行袋，一步一步地、漫无目的地挪出大院。
哨兵的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街道上车水马龙，霓虹初上，城市的繁华与喧嚣扑面而来，却都与他无关了。
他像一个孤魂野鬼，被抛出了正常运行的轨道，不知该去向何方。
夜色渐浓，华灯璀璨，却照不亮他眼前的漆黑一片。他站在十字路口，第一次发现，这座他经营了半生的城市，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这头的林如月目睹了林志国和杜桂芳反目的全过程，心里一阵舒爽，气头上的林志国失去了理智，林如月觉得自己还是要暂避风头，可别被怒火波及到了，于是转头到了王大妈家。
刚走到王大妈门前，就看王大妈站在门口，侧耳听着什么，林如月一看那情形就知道这是在看热闹呢。
王大妈一眼就看到林如月，眼睛一亮，走上前来，一句话不说拉着林如月就往屋里走，还随手关上了房门。
林如月一脸笑意的乖乖让王大妈拉着，王大妈转身看着林如月，欲言又止，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你爸妈吵架啦？？，额，你还好吧？”
林如月拍拍王大妈的手：“我没事，这不他俩吵架，我怕林志国转头把气撒在我身上，我上您这儿躲躲。”
“是呀，应该躲开，这林志国不做人，又不是第一次打你，来坐下说，”王大妈拉着林如月在凳
子上坐下。
“他们这是怎么啦？我好像听说......听说......”王大妈看着年纪还小的林如月，不太好开口。
林如月主动提起来，林志国和杜桂芳的丑事巴不得整个大院都知晓，
看他们怎么有脸做人：“杜桂芳和他们厂的副厂长有那啥，林如兰是那个副厂长的女儿，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副厂长的老婆知道了，昨天不是上我们院里闹吗？
今天又上厂里闹去了，现在那个副厂长和杜桂芳都被厂里开除了，现在整个厂都闹开了。”
“真的？”王大妈八卦的眼神太明显了，
“哎哟，丢脸哦，林志国当了这么多年的乌龟王八蛋，怪不得要把杜桂芳赶走，啧！啧！杜桂芳居然能干出这事儿来，
还瞒了这么多年，胆子也是真大，该不会？该不会是个接盘侠吧？”不得不说王大妈真相了。
林如月头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我觉得也是，就林志国长那样，杜桂芳肯定是不甘心嫁给他的，要不是为了接盘，怎么会看上他？”林如月分析着。
王大妈认同的点点头，“也是，杜桂芳不管咋说长得还是很标致的，当时就看他俩不登对，背后有不少人嘀咕该不会是林志国先把杜桂芳，额，那啥了，所以不得已才结的婚呢。”
王大妈看了林如月一眼，有点儿不好意思又差点儿说错话了。
得到了准确的消息，王大妈也不急了，明天握着第一手情报跟院里的其它老太太们好好唠唠，可得让她们看看她这包大打听的本领，王大妈心里小得意了一下。
转头看了看天色，“你这是还没吃饭吧，晚上就在大妈家吃，晚点儿再回去，今天大妈给你烙个葱油饼咋样？今天下市场去，人家的葱太多没卖完，我想着烙饼好吃，我就全买回来了”。
林如月眼睛晶晶亮，对着王大妈不由撒娇道：“我最喜欢吃葱油饼了，就是不会做，要不大妈您教教我，等我下乡了，也能自己吃上葱油饼。”
王大妈这下更开心了：“行，大妈教你，绝不藏私，”说着就起来到柜子里找出面粉。
又拿出面盆，“丫头，看好了。”
王大妈眼神示意林如月看着，动作很轻很慢，方便林如月看得更清楚。她舀起一瓢清水，慢慢倒入面盆，手指在面粉间划出蜿蜒的曲线，
“水要分三次，像春雨浇地，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