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节当天，阳光灿烂，仿佛连天气都在为这场校园盛事助兴。一大早，各社团的展区就已人声鼎沸，音乐声、欢笑声、吆喝声混杂在一起，空气中飘荡着各种小吃的香气，气氛热烈得几乎要爆炸。
林栀被窗外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彩排声吵得无法安睡，顶着一头更加凌乱的短发，脸色臭得能冻死人，慢吞吞地趿拉着拖鞋被秦屿“护送”到安全屋。小月亮倒是很兴奋，趴在窗边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花花绿绿的装饰，小脸通红，但牢记妈妈的嘱咐，乖乖待在家里。
秦屿早已前往文化节现场履行他“安保总协调人”的职责。他穿着统一的志愿者马甲，冷峻的面容和挺拔的身姿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手持对讲机，一丝不苟地巡视各区域，指挥着由赵博等心腹组成的“核心安保队”布控。他的主要注意力，毫不意外地放在了计算机社团所在的科技体验区，尤其是欧阳辰那个备受瞩目的“人机对战”展台。
欧阳辰的展台布置得极具未来感，巨大的LEd屏幕滚动播放着炫酷的cG动画和晦涩的技术术语，几台造型奇特的VR设备和高灵敏度体感捕捉器吸引了大量学生排队体验。他本人穿着剪裁合体的科技风服饰，笑容温和，耐心地向围观者讲解着所谓“下一代人机交互界面”和“情感算法模拟”，俨然一位年轻有为的科技先锋。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那么热闹，那么…充满青春的活力。
然而，在安全屋内，通过秦屿身上隐藏的摄像头和传感器传回的画面，林栀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星石超维感知模式下，欧阳辰的展台周围笼罩着一层极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精神能量场。这能量场并非攻击性，而是更像一种高强度的诱导和沉浸式暗示，它放大着体验者的好奇心和兴奋感，降低他们的理性判断和警惕性，让他们更容易全身心投入所谓的“人机对战”体验中。
而那些体验者戴上VR设备后，其意识波动会变得异常活跃且…同质化，仿佛被引导着进入某个预设的、高度可控的情绪频道。这绝非普通的游戏体验！
更让林栀注意的是展台核心区域，那个被欧阳辰称为“情感共鸣核心”的、不断闪烁着柔和蓝光的柱状装置。在星石的视野里，那装置正持续散发出与昨天高空扫描波同源但弱化的冰冷波动，如同一个微型的信号灯塔，不断向外界发送着某种定位和状态信息！
他在主动暴露自己！或者说，他在向某个未知的存在“汇报”工作进度！
“作死。”林栀看着屏幕，面无表情地评价了一句。
她几乎可以断定，欧阳辰的这个装置，其核心技术绝对与“虚无之眼”脱不了干系，甚至可能就是“彼岸”势力根据“虚无之眼”的某些碎片化技术逆向工程出来的山寨品！他大张旗鼓地搞这个展示，目的绝非教学或娱乐，而是在进行一场公开的、大规模的意识场域实验，同时可能也是在向幕后主子证明自己的价值，或者…充当诱饵？
无论哪种，都其心可诛。
不能再等晚上了。必须在他造成实质性影响、或者引来更麻烦的东西之前，做点什么。
林栀站起身，走到安全屋一角的装备柜前。柜门无声滑开，里面并非武器，而是几套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土气的江州大学校服、志愿者马甲，以及一些看起来像老旧电子维修工具、甚至收破烂的编织袋之类的东西。
她随手拿出一套极不合身的、洗得发白的宽大校服套在外面，又扣上一顶脏兮兮的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最后，她从一个工具盒里拿出一副镜片厚得像啤酒瓶底的黑框眼镜戴上。
瞬间，她整个人气质大变，从那个慵懒颓废的“废材”，变成了一个毫不起眼、甚至有些邋遢的理工科书呆子，混入人群绝对找不到的那种。
小月亮好奇地看着妈妈“变身”，眨了眨大眼睛。
“妈妈去扔垃圾。”林栀拍了拍女儿的头，语气随意。
“哦。”小月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玩她的积木。
林栀拎起一个半旧的、印着“校内勤工俭学”字样的编织袋，里面随意塞了些废纸板和空水瓶，慢悠悠地晃出了安全屋。
她没有直接前往热闹的展区，而是先绕到了图书馆后侧的“设备检修区”。那里拉着警戒线，空无一人。她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潜入废弃配电房，在那条通往地底缝隙的入口处，快速布置了几个微型的、伪装成锈蚀螺栓和鸟粪的能量扰动发生器。这些发生器不会阻止联邦技术小组的进入，但会在任何非联邦认证的能量信号（比如“虚无之眼”或“彼岸”的探测波）试图穿透时，产生极其细微的随机干扰，使其无法获得清晰读数，起到“烟雾弹”的作用。
做完这一切，她才拎着编织袋，慢吞吞地汇入了主干道的人流，朝着科技体验区晃去。
越靠近欧阳辰的展台，那种无形的精神暗示场就越发明显。排队的学生们脸上洋溢着过度的兴奋和期待，眼神有些发直，讨论着“颠覆性体验”、“意识上传”、“虚拟永生”这些被刻意引导的话题。
林栀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在人群中穿梭，看似在捡瓶子，实则不断靠近展台的核心区域。她的眼镜镜片上，闪过常人无法看见的微光，正在实时分析着那“情感共鸣核心”装置的能量结构、输出频率以及与高空扫描波之间的谐振模式。
“同学，这里不能捡垃圾，请到外围去。”一个学生志愿者试图拦住她。
林栀抬起头，厚厚的镜片后眼神茫然，她笨拙地比划着，发出沙哑难听的声音：“瓶…瓶子…值钱…”
志愿者皱了皱眉，看她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懒得再多说，挥手让她走开。
林栀趁机又靠近了几步，几乎贴到了展台的电源接线板附近。她假装被电线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手中的编织袋“不小心”脱手，里面的废纸和空瓶子撒了一地，正好滚到那“情感共鸣核心”装置的底座下面。
“哎呀！”她发出难听的惊呼，笨拙地蹲下去捡。
欧阳辰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但看到只是一个捡垃圾的蠢笨学生，便不再关注，继续他的讲解。
就在这弯腰捡拾的几秒钟内，林栀的右手食指极其隐蔽地在那装置底座的金属外壳上极快地叩击了十几下。叩击的力度、频率和间隔蕴含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密码指令，正是星语者莉娜发送过来的、“静默者”文明的通用接触协议的部分动态密钥！
她不是在破坏，而是在尝试与装置内部可能存在的、与“静默者”或“虚无之眼”相关的底层协议进行“对话”！
嗡…
那装置表面的蓝光极其微弱地、不规则地闪烁了零点几秒，内部传出一声人耳几乎无法察觉的高频颤音。
成了！密钥部分有效！这装置的核心逻辑中，确实嵌入了与“静默者”或其衍生物相关的协议层！
林栀迅速捡起最后一个瓶子，塞回编织袋，低着头，嘟囔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踉踉跄跄地挤出了人群。
她走到不远处一个卖糖画的摊位后面，借着人群的掩护，看似休息，实则通过眼镜继续监控。
只见那“情感共鸣核心”装置在经历了短暂的异常后，恢复了正常。但林栀通过星石感知到，其内部某个隐藏极深的日志记录模块已经被悄然激活，并且开始以一种极高的压缩率，记录之后所有流经该装置的能量数据和精神波动样本！
这是林栀利用那半截密钥，给这个装置悄悄加了一个“窃听器”和“记录仪”！欧阳辰通过这个装置收集的所有数据、与外界进行的所有通信，都将被这个隐藏模块复制一份，并加密存储起来！
做完手脚，林栀正准备功成身退，目光却被展台上另一个细节吸引了。
一个戴着厚重眼镜、身材瘦小的男生，正紧张地站在欧阳辰身边，帮他调试着一台备用服务器。那男生看起来技术不错，但性格似乎极其内向怯懦，对欧阳辰的态度近乎崇拜和畏惧。
林栀记得他。电竞社的成员，徐阳的学弟，一个在计算机方面极有天赋但存在感很低的男生，好像叫…吴浩？
此刻，在星石的感知下，吴浩周身的能量场呈现出一种极不稳定的状态。他显然也受到了展台精神暗示场的影响，但又保留着一丝挣扎和…恐惧？他的目光不时瞟向那“情感共鸣核心”装置，眼神深处带着一种技术狂热者看到超越理解的技术时的兴奋，但又混杂着某种本能的不安。
更重要的是，林栀捕捉到，欧阳辰对吴浩的态度带着一种看似鼓励、实则居高临下的利用和操控。他似乎正在将一些核心的、风险极高的调试工作交给吴浩，并用语言不断暗示和放大他内心的技术虚荣和冒险冲动。
他在培养“炮灰”？或者…寻找合适的“载体”？
林栀眼镜下的目光微微闪动。她改变主意，没有立刻离开。
几分钟后，吴浩似乎完成了调试，擦着汗从展台后面走下来，脸色有些发白，呼吸急促，显然精神消耗很大。他独自一人走到展区后面相对安静的树荫下，拿出水杯喝水，手还在微微颤抖。
林栀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那东西…会吃人。”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突然在吴浩耳边响起。
“哇啊！”吴浩吓得猛地跳起来，水杯都差点脱手，惊恐地回头，看到是刚才那个捡垃圾的邋遢女生，结结巴巴道，“你…你胡说什么！”
林栀抬起脏兮兮的脸，厚厚的镜片后，目光似乎锐利了一瞬：“能量的流向…不是交互，是抽取。精神的波动…不是共鸣，是驯化。你感觉不到吗？”
她用一种极其技术化、却又颠三倒四的语言，精准地描述了吴浩潜意识里感觉到的不安！
吴浩猛地瞪大眼睛，如同被说中了心事，脸色瞬间惨白：“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
“垃圾…看多了…也能分清…”林栀指了指自己的编织袋，语气依旧呆板，“好看的瓶子…可能装过毒药…闪光的代码…可能藏着陷阱…小心…别成了…被丢弃的…空瓶…”
说完，她不再理会彻底呆住的吴浩，拎起编织袋，低着头，慢悠悠地晃走了，很快消失在嘈杂的人群中。
吴浩僵在原地，浑身冰冷，耳边回荡着那句“别成了被丢弃的空瓶”，再回想欧阳辰那温和笑容下的冰冷指令和展台那令人不安的沉浸感，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
林栀走出科技体验区，将编织袋扔进垃圾桶，脱掉外面的校服和眼镜，恢复那副慵懒的样子，晃回了安全屋。
一场简短的“课后特训”结束。
一颗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
一个隐藏的窃听器已经安装。
接下来，就等着看，欧阳辰的这场“秀”，到底能演出什么花样了。
她回到安全屋，小月亮立刻跑过来抱住她。
“妈妈，垃圾扔完了吗？”
“嗯。”林栀揉了揉她的头发，“扔了点…碍眼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