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尘埃在舷窗外拉出淡金色的光轨时,我正用触角轻轻触碰信息蚁递来的晶体。这只来自蚂蚁国第七军团的工蚁通体泛着金属蓝,复眼折射出中东沙漠上空的硝烟——那是它跨越37个维度传递来的实时影像。晶体在掌心融化成液态数据流,顺着腕间的天条纹路游走,冰凉的触感却捂不住胸腔里翻腾的怒火。
三个月前,当最后一座量子基地在南极冰盖下坍缩成微型黑洞时,我曾站在珠穆朗玛峰的雪线之上,看着臭氧空洞像被针线缝补般缓缓闭合。那时候天蓝得能看见银河的倒影,西伯利亚的驯鹿群踏碎晨雾迁徙,太平洋里的蓝鲸正用低频声波吟唱新声。天庭的十二神将在云端收起降魔杵,太上老君捋着胡须说:“尔等且看,人间该有三百年太平。”可现在,信息蚁触角上沾着的沙砾里,还裹着未爆炸的白磷弹残骸。
“陛下,缅滇边境的柚木林正在燃烧。”蚂蚁国王的声音从晶体余烬中传来,它的触须因愤怒而颤抖,“我的子民刚在树根下储存好过冬的蜜露,火焰就顺着树脂爬上来了。那些穿迷彩服的两脚兽,连蚂蚁的粮仓都要炸毁。”全息投影里,橙红色的火舌正吞噬着绵延百里的绿海,每棵柚木的年轮里都藏着蚂蚁国的编年史,此刻却在高温中噼啪作响化作灰烬。
我摘下腰间的乾坤镜,镜面映出巴格达街头的断壁残垣。一个穿蓝布裙的小女孩正跪在弹坑边,用手指聚拢散落的石榴籽——那是她被炸飞的母亲怀里唯一剩下的东西。石榴籽滚进裂缝的瞬间,我的天条突然发烫,这是天庭预警的征兆。镜中画面陡然切换,两伊边境的油井正在喷射黑色火柱,原油在波斯湾形成巨大的死亡漩涡,海龟的背甲沾满沥青,挣扎着想爬向早已不存在的沙滩。
“他们把净化后的空气当作战场的号角。”我对着虚空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个月前亲手种下的和平之树还在昆仑山巅抽枝,此刻叶片却开始泛黄卷曲。那些被清除的基地残骸里,曾封存着人类最危险的欲望,如今他们却用更原始的方式自相残杀。信息蚁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它的复眼炸裂成无数碎片,最后传输的画面是缅滇雨林里的化学武器仓库,绿色的毒液正顺着河流渗入湄公河的支流。
当夜幕降临,我化作一道流光潜入各国首脑的梦境。在特朗普的金色卧室里,我看见他正把导弹按钮当玩具,每按一下就有虚拟烟花在墙上炸开。“放下屠刀吧,”我试图握住他布满褶皱的手,“天庭的雷劫已经在路上了。”可他却狞笑着手腕翻转,将一枚微型核弹塞进我的衣领:“让你的上帝来尝尝这个。”灼热感穿透魂魄时,我在普京的克里姆林宫梦境里惊醒,他正用钢笔在世界地图上圈画疆域,笔尖划过之处,所有国家都变成了血色。
第七次劝说失败的那个黎明,我坐在月球背面的环形山上,看着地球像颗布满疮疤的玻璃球缓缓转动。蚂蚁国王带着残部来投奔我,它的六条腿只剩下三条,触角也断了半截。“我们挖了三千米深的避难所,”它虚弱地趴在我的靴尖上,“可他们连地心都要炸穿。”远处,天庭的神将正在云层集结,雷鼓的轰鸣让整个太阳系都在震颤。我知道最后的审判即将来临,但看着镜中那个在防空洞里给弟弟唱摇篮曲的叙利亚母亲,突然想起三百年前,人类也曾这样依偎着躲过陨石浩劫。
信息蚁的最后一个晶体在掌心熄灭前,突然投射出一组画面:加沙医院的废墟上,一个巴勒斯坦医生正用手术刀划开自己的血管,将鲜血输给受伤的以色列儿童。两种不同信仰的血液在输液管里交融,像两条纠缠的红丝带。我猛地站起身,天条在背后展开万丈金光。或许太上老君说得对,人类的丑陋里,永远藏着救赎的可能。
当第一缕晨曦掠过耶路撒冷的哭墙,我摘下头上的紫金冠,将天条化作漫天星雨撒向地球。每个参战士兵的枪膛里,都开出了洁白的橄榄花;所有导弹的轨迹,都变成了迁徙候鸟的队形。在迪拜的摩天大楼顶端,我看见特朗普和内塔尼亚胡正在用乐高积木重建清真寺;莫斯科红场上,普京正把核弹头改造成播种机,在克里姆林宫前种下一片向日葵。
蚂蚁国王在我肩头重新长出触角时,昆仑山巅的和平之树已经枝繁叶茂。信息蚁们拖着蜜露在树洞里刻下新的编年史:“当私欲的洪水退去,人性的岛屿终将浮现。”我望着重新变得蔚蓝的地球,突然明白天庭清除基地不是结束,而是给人类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毕竟,连神明都愿意相信,那些会为陌生人流泪的生灵,终有一天能学会拥抱而非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