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风雪求医路
雪片子打在脸上,像细小的冰碴子,割得人睁不开眼。小石头跟着张猎户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坳走,积雪没到大腿根,每挪一步都要使出浑身力气,裤脚很快就冻成了硬邦邦的冰壳。
“就在前面那棵老橡树下。”张猎户喘着粗气,指着远处一个模糊的雪堆,“我婆娘早上说柴火不够,非要去后山捡,谁知……”他声音发颤,带着后怕。
小石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老橡树的枝桠在雪地里张牙舞爪,树下果然有个深色的影子,被雪埋了大半。他心里一紧,加快了脚步,猎枪在背上颠得咚咚响。
走近了才看清,是个穿着青布棉袄的妇人,侧躺在雪地里,右腿不自然地扭曲着,裤管已经被血浸透,在雪地上洇开一片暗红。她脸色惨白,嘴唇冻得乌紫,眼睛半睁着,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翠兰嫂子!”小石头蹲下身,解开药包先摸她的脉搏——脉搏细弱但还算平稳,总算松了口气。他撕开妇人的裤管,伤口处的骨头隐约有些错位,周围的皮肉冻得发僵,渗着血珠。
“得先把她挪到背风处。”小石头抬头看了看,老橡树根有个凹进去的树洞,勉强能遮点风雪。他和张猎户合力,小心翼翼地把妇人抬进树洞,又扒了些干燥的树叶铺在底下,“张大哥,你去找些枯枝,越多越好,生火取暖。”
张猎户应声跑开,在雪地里扒拉着被埋的树枝。小石头从药包里掏出烈酒,倒在布上给伤口周围擦拭——酒精的刺激让妇人疼得哼唧了一声,睫毛颤了颤。
“嫂子忍忍,很快就好。”他轻声说着,拿出接骨木削成的夹板,比对好长度,又撕了几条干净的布条,“我要接骨了,会有点疼。”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按住错位的骨头,凭着太爷爷教的手法,找准位置猛地一推。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妇人疼得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发。
“好了好了。”小石头迅速用夹板固定住伤腿,缠上布条,又撒上止血粉,最后贴上膏药,“这样能先稳住,等回了家再好好调理。”
这时张猎户抱来一堆枯枝,手忙脚乱地想用火石点燃,却因为手抖,打了好几次都没火星。小石头接过火石,呵了呵冻僵的手,擦出火星点着枯叶,火苗“噌”地窜起来,映得三人脸上有了点血色。
“得赶紧送回家。”小石头烤着冻僵的手指,“雪再下大,怕是连这树洞都挡不住寒气。”
张猎户看着昏迷的婆娘,急得直搓手:“可这路……她这样咋走?”
小石头看了看周围,目光落在老橡树的枝干上。他抽出猎刀,砍了两根粗壮的树枝,又解下腰间的绳子,把树枝绑成个简易的担架:“抬着走,慢是慢了点,总比冻在这里强。”
两人把妇人抬上担架,张猎户在前,小石头在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外挪。雪越下越大,风卷着雪沫子灌进领口,冻得人骨头缝都疼。担架上的妇人偶尔哼唧两声,像是在说胡话。
“翠兰,撑住啊,快到家了……”张猎户哽咽着,脚步却没停。
小石头咬着牙,膝盖在深雪里磕得生疼,怀里的朱砂画被体温焐得温热。他想起小芽儿举着画纸的样子,想起灶房里的甜汤,想起阿芷说的“扎实的日子经得住风霜”,忽然就有了力气。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张猎户家的茅屋顶,在白雪里像个黑馒头。张猎户的儿子早在门口等着,看到他们就哭喊着扑上来:“爹!娘咋了?”
“别吵,让你娘歇歇。”张猎户哑着嗓子说,和小石头一起把妇人抬进屋里。
屋里比外面暖和些,炕上铺着粗布褥子。小石头帮着把妇人安置好,又嘱咐张猎户:“每隔半个时辰给她喂点热米汤,别让她睡过去。这是剩下的药,按我写的方子煎,一天三次,三天后我再来看。”
张猎户攥着药方,眼圈通红:“石兄弟,大恩不言谢……这药钱……”
“啥钱不钱的。”小石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先照顾好嫂子要紧。”
推开门时,雪已经小了些,天边透出点昏黄的光。小石头往回走,脚印在雪地里歪歪扭扭,像条蜿蜒的线。他摸了摸怀里的朱砂画,纸角有些湿了,但那两个歪歪的红点还在,像两颗小小的火种,在风雪里亮着。
远远地,看到药铺的屋檐下亮着盏灯,昏黄的光晕透过窗纸,在雪地上铺了块暖融融的光斑。他知道,阿芷和芽儿一定在等着他,灶房里的炉火还旺着,甜汤或许还温在锅里。
风雪里的路再难走,只要想着那盏灯,那炉火,心里就总有股暖烘烘的劲儿,能撑着人一步步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