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承载着五万“巨款”和沉甸甸信任的银色储蓄卡，最终还是在林小凡的半推半就下，还是暂时由他保管，重新塞回了电脑桌抽屉的烟盒里。但他总觉得那抽屉像是在隐隐发烫，连带着他坐在电脑前打游戏都有点心神不宁。
五万多啊……就这么放着，是不是太浪费了？林小凡一边机械地操作着游戏里的角色补兵，一边忍不住胡思乱想，之前没怎么想过，但现在随着花销越来越大，必须得想想了。虽然他秉持着“宅男安全第一，现金为王”的准则，但星野雨那句“这个月零花钱的一部分”像魔音灌耳，不断提醒着他两个世界的参差。
也许……可以稍微让钱生点钱？哪怕就生一点点，买个皮肤钱也好啊？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来。他瞥了一眼旁边正戴着耳机，用平板电脑看中文学习视频，嘴里还念念有词跟着读“四…是…十…”的星野雨。她似乎完全没把“巨额”资金交给他的事放在心上，专注得像个努力的小学生。
林小凡收回目光，鬼使神差地最小化了游戏界面，打开了浏览器。他犹豫了一下，在搜索框里输入：“小额理财”、“闲钱投资”、“短期高收益”。
各种各样的信息瞬间弹了出来。股票、基金、比特币……这些对他来说都太复杂也太遥远。他的目光被几条看起来格外诱人的广告吸引住了——
【【零基础轻松学】小白也能秒懂的理财课，告别死工资！】
【万元日赚百元不是梦！新型互联网理财项目，稳赚不赔！】
【每天十分钟，手机操作即可，月入过万很简单！】
这些广告词写得极具煽动性，配图不是豪车就是沙滩度假，仿佛只要点进去，财富自由就在眼前。林小凡的心跳微微加速，手指不由自主地点击了其中一个看起来最“平民化”、号称“游戏化理财，趣味赚钱”的链接。
页面跳转到一个色彩鲜艳、设计得像劣质网页游戏的网站。“欢乐投宝”四个大字闪闪发光。上面充斥着“低门槛”、“高回报”、“随时提现”、“风险保障”等字眼，还有不断滚动的用户收益弹幕：“用户2384刚收益350元！”、“恭喜用户1092喜提每日收益大奖！”……
林小凡皱了皱眉，直觉觉得这玩意儿有点不靠谱，太像以前见过的那些骗点击的页游广告了。但那个“游戏化”的包装又让他产生了一丝熟悉感。他耐着性子往下看所谓的“项目介绍”，大意是说用户投入资金，平台用于某种“短期贸易套利”，每天都能获得固定比例的收益，投入越多，收益越高，并强调有“第三方担保”、“资金安全”。
听起来……好像有点意思？而且投入门槛确实很低，100元起投。
要不……试试水？就投一点点？他心想。反正一百块也不多，亏了就当少抽两包烟。万一真的能每天赚个几块钱奶茶钱呢？
他被一种混合着好奇、侥幸和一点点贪念的情绪驱使着，注册了账号。填写手机号、设置密码、甚至还需要实名认证……步骤繁琐得让他有点不耐烦，但想到“高收益”，又忍了下来。
终于到了充值环节。他下意识地就想用网银支付，手指都放在键盘上了，忽然又顿住了。
不行。
不能用我的钱试水。
要是亏了多肉疼。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电脑桌抽屉。
那里有张卡，里面有五万多……“一起的钱”。
一个更作死的念头冒了出来：用那里的钱，投一点点？就投1000？不，500！500总行了吧？就算亏光了，对那总额来说也是九牛一毛，而且说不定真的能赚点呢？到时候给她买个新出的衣服，她肯定开心……
这个念头带着巨大的诱惑力。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尝试打开潘多拉魔盒。
他做贼似的回头看了一眼星野雨。她还在跟中文声调搏斗，小脸皱成一团，根本没注意这边。林小凡一咬牙，心一横，从抽屉里拿出那张储蓄卡，按照网站提示，开始绑定银行卡进行充值。
输入卡号、姓名、身份证号、手机号……获取验证码……
短信提示音响起，是发到星野雨手机上的（卡绑定的手机号是她的）。星野雨被提示音打断，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念出了上面的数字：“… verification code… 743… 892… 何これ？（这是什么？）”
“没、没什么！”林小凡赶紧凑过去，把她手机上的验证码输入到网站里，心跳如鼓，“一个……游戏验证。”他含糊地解释。
星野雨“哦”了一声，也没多想，继续埋头跟她的“四是十”做斗争。
充值成功！500元进入了“欢乐投宝”的账户余额。
林小凡看着账户里那500元，既有点兴奋，又有点心虚。他按照指引，把这500元投进了一个号称“日化收益率1.5%”的“新手体验项目”里。
网站显示，预计明日收益：7.5元。
一天七块五，一个月就是二百多！五百块本金一个月就能赚二百多？这年化收益率高得吓人，但被“游戏化”界面和弹幕冲昏头脑的林小凡，选择性忽略了其中的不合理性。
他关掉网站，重新切回游戏界面，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法集中精神了。隔个十几分钟就忍不住想切出去看看那个“欢乐投宝”的页面，虽然明知不可能那么快有收益。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晚上。他甚至开始幻想这500块真的能利滚利，变成一千、两千……然后他就可以用赚来的钱给星野雨买更多东西，证明自己也不是只会“计划”而不会“生钱”……
睡前，他又偷偷摸摸打开手机App（他下载了客户端）看了一眼，余额还是500，收益要明天才结算。他带着一种微妙的期待感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林小凡是被星野雨的惊呼声吵醒的。
“小凡！小凡！変なメール！（奇怪的邮件！）”
林小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星野雨正举着手机，一脸困惑和紧张地递到他面前。
手机屏幕上是一条短信，发自某个看起来很官方的号码，但内容却让林小凡瞬间冷汗直流：
【xx银行】尊敬的客户，监测到您尾号xxxx的账户于昨日发生一笔可疑交易，对方商户“欢乐投宝”已被多次举报涉嫌非法集资与诈骗，请您立即警惕！切勿继续投入资金，建议尽快修改账户密码并报警核实。如需帮助，请拨打官方客服电话9xxxx。
非……非法集资？！诈骗？！
林小凡的脑袋“嗡”的一声，瞬间彻底清醒，睡意全无！
他一把抢过手机，反复看着那条短信，心脏砰砰狂跳，手脚一阵冰凉。
被骗了？！
那个看起来花里胡哨的网站，果然是个坑？！
他手忙脚乱地找到手机，打开那个“欢乐投宝”的App。
无法连接！
再试，还是无法连接！
刷新网页，同样显示404 Not FoUNd！
完了！
真的被骗了！
他的五百块钱！不对，是星野雨卡里的五百块钱！
虽然只有五百，相对于五万来说不算多，但那种上当受骗的懊恼和愤怒，以及动用“共同资金”却差点捅出更大娄子的后怕，瞬间淹没了他。他脸色发白，额头冒出冷汗。
“小凡？”星野雨担忧地看着他瞬间变化的脸色，“大丈夫？ 诈欺…？（没事吧？诈骗…？）”她似乎从短信里认出了这个词。
林小凡张了张嘴，喉咙发干，羞愧得无地自容。他昨天居然还妄想用这个给人家赚钱买游戏？
“对、对不起……”他声音干涩，不敢看星野雨的眼睛，“我……我用那卡里的钱……投了一个……好像是个骗人的东西……五百块……可能没了……”
他语无伦次地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越说头垂得越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出乎意料的是，星野雨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或者生气。她听完，反而松了口气似的拍了拍胸口：“あ… 500元だけなら… よかった…（啊…只是500元的话…太好了…）”
林小凡：“？？？”这反应不对吧？
星野雨看着他懵逼的表情，很认真地说：“私も… 前に… 似たようなの… 引っかかったことある…（我以前…也…上过类似的当…）お母さんが… それで… 小遣い减らされた…（妈妈她…因此…减少了我的零花钱…）”
她顿了顿，凑近了些，小声说：“小凡が… 怒らないで… よかった…（小凡没生气…太好了…）お金より… 小凡が… 落ち込まないで… 大事…（比起钱…小凡不沮丧…更重要…）”
她担心的根本不是那五百块，而是怕林小凡因为被骗而难受。
林小凡看着她清澈的、带着关切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又是羞愧又是感动，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腾的情绪。
“不行……”他猛地站起来，拿起手机，“我得赶紧把卡密码改了！再把银行卡都解绑一遍！万一他们窃取了信息就完了！”
他一阵风似的冲去找卡、找身份证，手忙脚乱地开始打电话联系银行客服，紧急挂失、修改密码、查询流水确认是否只有这一笔异常交易……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终于确认损失止步于500元，其他资金安全。林小凡瘫在沙发上，感觉像打了一场高强度排位赛那么累，心有余悸。
星野雨端着一杯水走过来，递给他，眼神里带着一点好奇：“小凡… また… お金… 増やそう… とする？（小凡…还想…让钱…变多？）”
林小凡接过水，猛灌了一口，苦涩地摇摇头：“不试了不试了……天上不会掉馅饼。还是老老实实存着吧……”
血的教训，五百块钱买来的教训。
理财有风险，投资需谨慎。
尤其是对他这种除了游戏对啥都一知半解的宅男来说，更是如此。
那虚无缥缈的“日赚七块五”的梦彻底破碎，只剩下差点被坑的后怕，和身边这个似乎永远把“小凡”放在“钱”前面的傻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