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关系的命题
“林微漾，关于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有些话，想正式和你谈一谈。”
陆司辰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在她耳边炸开。晚风拂过，带着桂花清甜的香气，却吹不散此刻弥漫在两人之间那种近乎凝滞的紧张感。
他……要谈什么？
是觉得这个“假扮情侣”的游戏该结束了，还是……别的？
林微漾感觉自己的手还被他紧紧握着，掌心相接处传来灼人的温度，几乎要烫伤她的皮肤。她下意识地想抽回，却被他更用力地握住。
“好。”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陆司辰似乎松了口气，牵着她，沉默地走在通往宿舍区的林荫小道上。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缩短，又拉长，交织在一起，仿佛他们此刻理不清又剪不断的关系。
他走得不快，像是在刻意放缓步伐，给她思考的时间，也像是在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做准备。这与他一贯雷厉风行、目标明确的作风截然不同。
林微漾的心跳依旧紊乱，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从最初的相看两厌，到学习小组的默契，再到他为了“挡桃花”提出那个荒唐的建议，以及之后一次次“表演”中那些让她心跳加速的瞬间……他笨拙的直球关心，他基于理科生思维的独特浪漫，还有刚才那首只为她弹奏的《月光》。
这一切，难道都只是“演戏”吗？
两人最终在映月湖边的长椅旁停下。这里相对僻静，只有潺潺的水声和偶尔几声虫鸣，溶溶的月色洒在湖面上，碎成一片摇曳的银光。
“坐。”陆司辰松开她的手，示意她坐下。
手骤然失去包裹，微凉的空气缠绕上来，林微漾心里莫名空了一下。她依言坐下，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膝上，像个等待宣判的囚徒。
陆司辰没有立刻坐下，他站在她面前，身姿挺拔，月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他微微垂眸，看着她，眼神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深邃，仿佛藏着一整个星海的秘密。
“我们假扮情侣，已经四十七天了。”他开口，声音平稳，带着他特有的叙述事实的口吻。
林微漾一愣，他……竟然数着日子？
“在这四十七天里，我们一共一起吃了六十三顿饭，去了二十八次图书馆，你帮我拒绝了十一次明确的追求行为。”他继续列举，数据精确得令人发指，“期间，我们有过三次基于不同观点的讨论，但未发生争吵。”
林微漾听着他像做实验报告一样罗列着数据，有些哭笑不得，紧张感却奇异地被冲淡了一些。这很陆司辰。
“所以呢？”她抬起头，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你是觉得数据收集够了，实验该结束了？”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却还是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司辰摇了摇头，终于在她身边坐下，两人之间隔着恰到好处的半人距离。
“不。”他否定得很干脆，然后侧过身，无比认真地看着她，“数据分析显示，在‘假扮情侣’期间，我的情绪波动频率显着高于基准水平，其中积极情绪占比87.3%。与你共处时，我的多巴胺和内啡肽水平……”
他顿了顿，似乎意识到这些专业术语不太合适，生硬地转换了说法：“我的意思是，我很高兴。”
林微漾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看着她，那双总是盛着理性与冷静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倒影，以及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纯粹的认真。
“我开始期待每天和你一起吃饭，习惯在图书馆一抬头就能看到你，不喜欢其他男生看你的眼神。”他的话语依旧直接，甚至有些笨拙，却比任何华丽的情话都更具冲击力，“那首曲子，是弹给你听的。因为贝多芬在创作《月光》时，内心充满了矛盾、幻想与情感，我觉得……那很像我现在的心情。”
他微微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带着清冽的暖意。
“林微漾，我认为‘假扮情侣’这个初始条件已经不再适用。我提议，将我们的关系状态，更改为‘真实且排他’的恋爱关系。”
这不是询问，更像是一个经过严密推导后得出的结论。一个属于陆司辰式的、独一无二的告白。
林微漾彻底怔住了。
她预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这一种。她以为需要小心翼翼去试探、去确认的东西，就这样被他以如此直接、如此不容置疑的方式，摊开在了月光下。
没有问“你愿不愿意”，而是说“我提议”。
她应该觉得好笑，可眼眶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底那份不容错辨的真诚与期待，所有的不安、猜测和患得患失，在这一刻仿佛都被温柔的月色抚平了。
她张了张嘴，一个“好”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可是，内心深处那一点因原生家庭而滋生的、对亲密关系的不信任感，像一根细小的刺，在此刻冒了出来。她害怕这一切进展得太快，害怕这看似完美的开端，会经不起现实的消磨。
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巨大的喜悦，也需要一点勇气，来跨出这最后一步。
“陆司辰，”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微哑，“你的提议……信息量有点大。”她试图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点，“可以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一下吗？”
陆司辰的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类似失落的情绪，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可以。”他尊重她的节奏，“你需要多久？一个晚上？还是到明天这个时间之前？”
他的追问依旧带着程序般的精确，让林微漾有些无奈，又有些心软。
然而，就在她准备回答时，陆司辰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他微微蹙眉，似乎不想理会，但手机执着地响着。
他最终还是拿出来看了一眼，屏幕的亮光在夜色中格外刺眼。林微漾无意间瞥见，来电显示赫然是两个——
“妈妈”。
陆司辰的表情几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他抬眼看向林微漾，眼神复杂，方才那种势在必得的气势悄然褪去，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让她看不懂的阴霾。
“是我母亲。”他低声说，语气有些微妙的变化，“我可能需要接一下。”
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刚刚建立的、充满期待的微妙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