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来自学生会文艺部长的求救短信，像一颗突如其来的石子，打乱了林微漾心中因那份“约会方案”而泛起的甜蜜涟漪。她看着屏幕上“紧急救场”几个字，微微蹙起了眉。
弹钢琴对她而言不算难事，幼时考过级，闲暇时也会自娱。但在一两千人瞩目的文化节开幕式上演奏……光是想象那个场景，她就感到一阵手心发汗。她不喜欢成为焦点，那会让她无所适从。
可“救场”二字又带着不容推卸的分量。
她叹了口气，暂时将陆司辰那份严谨到可爱的方案文档最小化，回复道：「陈悦学姐你好，我需要确认一下曲目和时间要求，以及有没有排练安排。」
几乎是信息发出的瞬间，对方就拨了电话过来，语气急切又充满歉意地说明了情况，是一首经典的晚会开场曲，难度不大，但时间紧迫，希望她明天就能开始合练。
挂断电话，林微漾揉了揉眉心。下周三……恰好是她和陆司辰初步约定的“非学术目的会面”时间附近。这下，日程变得复杂起来。
她点回与陆司辰的对话框，看着那个加密文档的链接，犹豫着该如何开口。直接说因为要练琴所以约会推迟？这听起来像借口。而且，她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想推迟。
正当她组织语言时，陆司辰的消息先一步跳了出来。
「方案评估有结果了吗？」
「附：明日及未来一周天气概率预测图。」
他还是那样，高效且数据驱动。
林微漾深吸一口气，决定实话实说。她将文化节需要救场的事情简单告诉了他，并表达了时间上可能存在的冲突。
陆司辰的回复很快，没有询问细节，也没有表达任何情绪，只是问：「演奏曲目是什么？需要练习的强度和时间分布如何？」
林微漾把曲名和大概的排练安排告诉了他。
对话界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然后，他发来了一个重新生成的文档链接，密码提示依旧是那个坐标。
新文档的标题更新为：「非学术目的会面方案V1.3（集成文化节排练变量）」
林微漾惊讶地点开。
里面原有的三个方案都进行了动态调整。方案A的公园漫步被标注了“排练间隙可选短时执行”；方案b科技馆被移到了文化节之后；而方案c咖啡馆则被重点标注，旁边用批注写着：「此环境可作为排练间歇的理想休息与复盘场所。已根据你可能的声乐练习后喉部状态，重新筛选并追加了提供温润饮品的店铺选项。」
他甚至……考虑到了她排练后可能会喉咙干？
林微漾看着屏幕上那些冷静客观的文字和标注，心脏像是被浸泡在温水中，柔软得一塌糊涂。他没有抱怨这个意外变量打乱了他的“完美方案”，而是立刻将其纳入计算，重新为她规划了一条能兼顾所有事项的路径。
「另外，」陆司辰又发来一条消息，「关于公开演奏可能引发的焦虑情绪，存在几种经过验证的缓解策略。相关资料已整理，是否需要？」
接下来的几天，林微漾的生活被钢琴排练填满。她确实感到了压力，尤其是在第一次与学生会合练，面对空旷的礼堂和指导老师挑剔的耳朵时，手指都有些僵硬。
休息间隙，她坐在礼堂角落的钢琴凳上，下意识地拿出手机，点开了陆司辰发给她的那份《焦虑缓解策略.pdf》。里面没有空洞的安慰，而是列举了诸如“呼吸频率调节法”、“注意力焦点转移技巧”、“渐进式肌肉放松”等具体方法，甚至还附带了一个可以测量心率变异性的App推荐。
她尝试着按照上面的指导做了几次深呼吸，将注意力集中在指尖触碰琴键的微凉质感上，而不是去想象台下黑压压的观众。神奇地，那揪紧的胸口似乎真的松弛了一些。
她忍不住给他发消息：「你给的策略，好像有点用。」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谢谢。」
陆司辰的回复依旧简洁：「数据反馈有效就好。继续观察。」
他没有问她排练得怎么样，也没有说“加油”之类的话，但他提供的“工具”和持续的“技术支持”，却比任何华丽的鼓励都更让她感到踏实。
有一次晚上排练结束，她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出活动中心，却看到陆司辰等在不远处的路灯下，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
他走过来，将杯子递给她，语气平淡：“根据能量消耗模型估算，你需要补充水分和电解质。这是温的淡盐水。”
林微漾接过还有余温的杯子，愣愣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时候结束？”
“我调取了活动中心的公开排演日程表。”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文化节开幕式当天，后台一片忙乱。林微漾穿着苏念帮她挑选的小礼服，坐在候场区，听着前台传来的喧嚣声，刚刚平复下去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她再次点开手机，想看看那份缓解策略，却发现陆司辰在十分钟前发来了一条新消息。
不是文字，而是一个音频文件。文件名是：「环境声样本-支持性频率」
她疑惑地点开，戴上了耳机。
音频里没有任何音乐或人声，只有一种低沉的、稳定的、类似深海或宇宙背景音的“嗡鸣”声，舒缓而持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与此同时，一条文字消息紧随而至：
「该频率已被证明可辅助稳定阿尔法脑波，降低应激反应。在感到紧张时播放。」
林微漾闭上眼睛，感受着那沉稳的“嗡鸣”透过耳机传入脑海，像是一个无声的拥抱，将她从周围的嘈杂中隔离出来，筑起一道安心的屏障。指尖的颤抖，不知不觉平息了。
主持人报幕的声音响起。她深吸一口气，摘下耳机，走向幕布旁。
舞台的追光灯打下，有些刺眼。她走向那架黑色的三角钢琴，在琴凳上坐下。台下是模糊的人海和闪烁的荧光棒。
她轻轻将手指放在微凉的琴键上，就在第一个音符即将落下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瞥向舞台侧面的阴影处。
那里，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静静地伫立着，隔着喧嚣与光线，与她遥遥相望。是陆司辰。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实验室或者图书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