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再次濒临涣散,那桶冰冷腥咸的污水似乎又悬在了头顶。
左航艰难地掀起眼皮,视线已经模糊,他微微侧头看向韩耀庭。
“继…续……”他翕动着嘴唇,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但口型清晰。
韩耀庭看到了他唇形,眼中寒光更盛,却没有丝毫动容。他轻轻摆了摆手。
手下会意,银针再次落下,这一次,针尖精准地刺向了左航后腰的命门穴与颈后的大椎穴——这是能最大限度放大痛感,摧残意志的地方。
一瞬间,左航的视野瞬间变得血红,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部。
“啊——!”左航终于发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凄厉的惨嚎。
这声嚎叫并非完全因为身体的痛苦,更多的是源于心里的悔恨与绝望。
因为这让他更加具象地想象出,他的韩北当年承受的是何等的痛苦。
太疼了……
韩北……当时……比这更疼吧?
那时的自己,怀着刻骨的仇恨,下手只会更狠。
现在想想,韩北的心软……是何其珍贵,又何其……愚蠢。
左航除了身体上的疼,心里也越来越疼。
银针还在继续,可他已经感觉不到那么清晰的痛了,只剩下一片麻木的灼热,像有一团火在身体里燃烧,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就在这时,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
“噗——”
左航猛地侧头,一口鲜血控制不住地喷了出来。
鲜血顺着他的嘴角不断溢出,滴落。
施针者停下动作,看向韩耀庭。
韩耀庭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周云山上前一步,低声道:“老爷,再继续下去,恐怕……”
韩耀庭沉思片刻,他答应了韩北不取左航的性命,就绝不会让他死在这里。
“够了。”他终于开口,声音冷硬,“给他处理一下,”对周云山吩咐道:“别让他死了。以后,每天‘招待’他一次,不死即可。”
周云山恭敬应下:“是,老爷。”
韩耀庭最后瞥了一眼瘫在血泊中的左航,那双眼中翻涌的杀意丝毫未减。
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
囚室内,只剩下昏迷的左航,以及周云山和几名面无表情的心腹。
周云山示意了一下,一名手下立刻提来一个医疗箱。
他们没有将左航从地面移开,就这么就地开始帮他处理。
嵌进皮肉里的倒刺被镊子生生拔出,带出新的血液;银针被一根根取下,留下细微却深不见底的出血点。
简单的消毒,止血粉撒上去,再用纱布随意缠绕、覆盖,就算完成了任务。
整个过程,左航始终处于半昏迷状态。
周云山冷眼看着,确认左航的生命体征稳定后,便挥了挥手。
两名手下像拖拽垃圾一样,粗暴地将左航架起,重新用那沉重的铁链套在他的手腕上,然后猛地一拉,左航被吊了起来,脚尖刚好碰到地面。
他的头无力地垂下,鲜血顺着赤裸的脚尖,一滴一滴,砸落在脚下地地面上。
“看好他。”周云山留下简短的命令,也离开了。
—————————————————
韩家主宅,东侧院落。
这里与韩北所居之处的简约不同,这里亭台楼阁,曲径通幽,花草鱼虫,处处透着一股子精心伺候出来的雅致。
韩东正坐在书房里,慢条斯理地摆弄着一个精致漂亮的紫砂壶,氤氲茶香弥漫。
他穿着一身月白长衫,戴着金丝眼镜,脸白净得像没晒过太阳,嘴角总挂着点笑,俨然活脱脱一位沉静儒雅的世家公子,任谁看了这一幕,都会赞一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叩叩——”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进。”韩东头也没抬,声音温和。
他的心腹手下快步走了进来。
“大少爷……”手下的声音有些发干。
“什么事?”韩东依旧专注地看着手中的瓷器,语气平淡。
手下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说道:“刚得到确切消息。左航他,并没有被送回海城。”
韩东擦拭壶身的动作微微一顿,指尖停留在壶壁上。他抬起眼,镜片后的目光依旧平静,但深处却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继续说。”他声音没变,可仔细听,能觉出点冷意。
“是。我们安插的人费了很大力气才确认,老爷对外宣称送走左航那天夜里,其实是……直接押去了城西那处私密地牢。”
手下语速加快,“我们的人不敢靠太近,但远远能看到老爷的车驾在深夜出入,守卫比平时增加了三倍,而且都是老爷的死士亲卫。里面……里面隐约有动静传出,虽然听不真切,但那种频率和声响……绝非寻常审讯,只怕是……动了重刑”
“咔嚓——”
一声脆响,不大,却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楚。
韩东手里那只值老钱的紫砂壶杯,被他硬生生捏碎了一个角。
“重刑……”韩东脸上瞬间失了血色。他了解他的父亲,韩耀庭手下的“重刑”,可不是打几鞭子那么简单,那是能把铁打的硬汉折腾得哭爹喊娘、求死不能的狠活儿。
想到左航此刻正在承受的痛苦,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紧紧攥住,疼得几乎窒息,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怒火和毁灭一切的冲动。恨不得把所有跟这事沾边的人都撕了!
“韩北……”他猛地放下茶壶,眼神怨毒更加旺盛:“一定是他!是他怂恿父亲这么做的!他自己得不到,就要毁掉!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对左航……”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那扭曲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对左航的执念,早已不是简单的喜欢,而是深入骨髓的偏执,眼下显然已经扭曲成了一种可怕的占有欲。
左航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只有他韩东有资格折磨他、征服他,让他屈服。
别人,谁碰,谁就得死!
“韩耀庭!!!”韩东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嘶哑,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他竟敢……他竟敢给左航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