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航这才缓缓抬眸，看向站在沙发前面的韩北。
洗过热水澡后，韩北的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但眼底疲惫与紧绷难以完全掩饰。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韩北微敞领口下精致的锁骨，略大的家居服衬得他肩线清瘦，微湿的黑发柔软垂落，削弱了平日冷硬，添了几分难得一见的柔和。
左航的视线在他身上短暂停留，扫过那身属于自己的衣服，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随即恢复平静。
“零九还活着。”左航开口，他并没有卖关子，直接给出了韩北最想知道的答案，但紧接着，话锋便是一转，“但你我都清楚，他必须为左明的死付出代价。”
左航的视线掠过韩北微微颤动的睫毛，继续道，“我不会让你见他，也不会让他轻易死掉！”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韩北知道左航说得出做得到，他不会放过零九。
“左航，我可以补偿你……”他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投下小片阴影。
“不论任何事……只要你开口，只要我能做到。”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带着一种极其艰难的意味，是求情也是交易。
他无法说出让左航放过零九的话，更无法说出希望他能让零九死的痛快一点的话。那太天真，也逾越了彼此的立场。
“补偿？”
左航极轻地哼笑一声，将酒杯放在茶几上，缓缓站起身，走到韩北面前，迎上他的视线。
韩北那双清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专注望来——这是韩北获取信息的方式，也是他无意识流露的全神贯注。
“韩北，收起你那点可怜的心软。”左航的声音冷了下去，“他动了不该动的人，就要付出代价，这点你我都清楚，”
“至于补偿……”他的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韩北身上那件属于他的宽大家居服，掠过微湿的黑发，最终再次锁住那双眼睛。
“不如先告诉我，你一年前，是如何下了床，如何离开那栋楼，又是怎么离开海城的？为什么醒来，你的第一个念头是逃？”
韩北的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他知道这个问题终究避不开。
他的脸色微微绷紧，却没有避开左航的视线，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他该如何解释？
解释那夜醒来后的惊惶与无措？
解释发现身边沉睡的左航时，那几乎将他淹没的，复杂到令他恐惧的情绪？
韩北表面镇定如常，内心早已波澜不堪。
左航盯着他那点微小的破绽，伸手攥住了韩北的下巴，迫使他维持着对视的姿态。
“韩北，我就那么让你无法忍受？”
“左航…我们现在不该谈这个……”韩北的声音依旧镇定，但下巴被钳制的感觉让韩北心底升起一股抗拒。他试图偏头摆脱，却未能成功。
“那该谈什么？”左航的视线下意识落在韩北裸露的领口。“谈你怎么补偿我？或者说，在你说过不会在逃走了后，却还是逃走了，我该怎么惩罚你？
韩北的脸上终于染上一丝清晰的怒意，耳根迅速泛红。
左航盯着他发红的耳垂和急剧起伏的胸口，再次逼近：“告诉我，那天晚上，你有没有哪怕一刻……是清醒的？”
左航极度逼近，韩北因为无法完全读清他的唇形，而产生一丝慌乱。
壁炉里的火苗噼啪作响，映照着沙发上两人的身影。
那个夜晚混沌灼热的气息，失控的心跳，以及肌肤相贴时的触感，排山倒海般涌来，几乎冲垮韩北的理智。
“只需要回答我，有，还是没有？”
韩北被他弄的心神巨乱，抬手试图推开他，却被左航抢先一步，精准地扣住手腕，一股巧劲袭来，重心顿失，下一刻便被沉稳地按进身后的沙发里。
“看着我说。韩北，我要听真话。”左航的手臂撑在他身侧，将他禁锢在沙发里。
真话？韩北心下冷嗤。说他怕？怕那晚之后无法面对的混乱？怕左航洞悉他那一刻的脆弱与失控？这些话，他永不会宣之于口。
“左航，如果我不走，你之后会怎么做？”
韩北忽然反问，他把这个同样尖锐的问题，平稳地抛了回去。
这个问题，让左航的攻势骤然一顿。
“和一个最恨的人做了那样的事。清醒后，你会比我更体面吗？”这句话是对左航说的，也是对他自己。
左航的眼神骤然变得深沉。
他并未立刻回答，只是身体缓缓前倾，重新 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左航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挡住了壁炉温暖的光线。
两人身体贴得极近，左航的眼睛牢牢锁住身下的人。
韩北身上的家居服因姿势而凌乱，领口滑开更多。露出一片胸口和精致的锁骨，在跳动的火光下若隐若现。
他的腰身被左航的膝盖无意地压住，看起来异常清瘦，仿佛一手就能揽过。
左航自认沉稳老练，心思缜密从不外露。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包括自己的情绪。可唯独面对韩北，总有些东西会脱离掌控。
就像现在，看到他这样，胸腔里那股无名火，烧得又猛又急。
一年前那个混乱又炽热的夜晚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药效作用下韩北异样的温顺和脆弱，那双迷蒙却依旧漂亮的眼睛，皮肤相贴时滚烫的温度，以及那截绷紧又无力的纤细腰身……
左航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扣住韩北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又重了几分。
恨不得撕碎这份该死的冷静。
但他终究强迫自己稳住呼吸。
他知道，这只表面沉稳冷静的小狼狗，心底藏着獠牙和倔强。逼急了他，他可能会做出一些让人很难控制的事来，甚至再次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