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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亮开口道:“若是阻拦也是知府阻拦,工部主事见洛京城派人来查案,不吓得语无伦次便算是好的了,还有闲心阻拦?真说来日上面追查问责,也是知府的事,与他何干?”

李昭看向魏世问:“最初他拦你的时候,可知你真实身份?”

魏世摇头:“自然是急眼了才说的,我怎会上来便自报家门。”

李昭说:“这就对了,他当真以为你就是工部的一员,可他不认识,既然不认识便不是自己人,不是自己人又是上面派下来的,有没有可能是懂得风云雷电的?若是懂得,你只需仔细查验尸体,或许便可知里面的蹊跷,他自然是慌了。”

魏世眼睛一亮,看向裴空说;“她才是帮我脱罪的!”

裴空哼了一声,看向阿水,阿水忙说:“别问我,她说话我大多都听不懂。”

魏然站起身,看向魏世异常严肃的说:“他们没想让桥在这时候塌!”

魏世也沉下脸说:“只不过被一个赌徒坏了他们的计划。”

李昭却说:“可我想不通,谁能躲过工匠的目光,在桥中动手脚?”

魏然说:“这事儿,若非在工匠中安插了人手,定是做不成。这座桥之所以会让上了年纪的温彦亲自盯着,可见皇上的重视,甚至重视过祭天殿……”

裴空忙问:“为何?”

李昭瞪了一眼裴空,阿水低声叮嘱:“不让问的别瞎问。”

魏然继续说道:

“温彦或许察觉到什么,奈何没有发现证据,事发后他肯定是惴惴不安,而后与工部主事一起被看押在偏院,一开始他没有说什么,但一同住了几日相熟之后,便与同屋的工部主事言及所想,工部主事便只有杀了他。”

李昭接口道:“所以要从这位司正大人的日常推断出什么手段能哄骗到他,天工司还有其他吏员在,未见有人开口说什么,明日可以再次询问,哪怕只言片语也是好的,他们日日都在盯着工匠劳作,反倒是司正大人未必时时盯着,若是他们都看不出来什么,那司正又是如何察觉到的呢?”

“这些天工司的吏员,我不知道问过多少次了,他们本就是工匠出身,性子倒还算实诚,我是未发现哪一个有隐瞒或者在扯谎。”魏世说。

李昭忙问:“我记得你说过,在司正屋中里找到了一些纸张烧过的灰……”

魏世摆手说:“做不得数,你想啊,我到的时候,那老头都死了几个时辰了,眼下大胆断定是那工部主事下的手,若是他所为,他有的是时间清理干净这些灰烬,偏摆在卧房等我去才发现,这不就是成心做戏给我看。”

徐亮说:“这些灰,你可以当做是他写好的信件被人烧了,也可以被说成是死前将一些证物烧毁,这东西确实无用。”

裴空说:“我就说今晚去府衙这一趟是白跑吧?去看了那偏院有何用?能收拾的早被人收拾干净了,还能留到你去看?”

苏伯睁眼问:“你啥时候说的?”

李昭说:“我去府衙是想看看那偏院在府衙什么位置。”

这一句让魏然都坐直了身子,纳闷的看向李昭。

李昭解释道:

“天工司的人和工部主事按理说都是被看押的,也就是说那处偏院理应是有人看管的,不论桥塌的原因是什么,司正与工部主事都难逃罪过,为何没有即刻押送回洛京城?自然是为了方便后面来的人查案,这二人虽未被定罪却也只是罪轻罪重的分别,知府能不知?可他们却被关押在偏院,刚刚你们也看到了,一应用具很是齐全,且偏院就在正堂后边,而非角落,魏大人来了想要做什么,被看押的工部主事竟是全都能知晓,且能迅速赶到……”

魏然看向魏世:“你不是说那知府理应未曾参与吗?”

魏世也纳闷啊,他说:“他若是参与了,那些尸体能因温彦劝阻便留了下来?不然,等我到的时候,或许只能看到温彦的尸体。”

裴空笑了,说:“这知府做的,前面出事,他听劝的几日不敢靠前,而后听劝的上报此案乃是天灾,再然后又听劝的留下尸体,我估计待到魏大人来了,提出要尸体的时候,他指定是后悔了,他想让同知来点横的,将魏大人吓回去,结果魏大人亮明身份,伤了同知,杀了工部主事,连带他的幕僚和几个衙役,知府这时候知道怕了,其实他这时候继续强硬下去,哼!”

裴空看了眼魏世:“只说你手上这些人命,他即刻杀了你也不会获罪,可他就是不敢,我很好奇,你到底是谁啊?”

李昭严肃的接口道:“苏伯,带他去歇息吧。”

阿水也抱怨道:“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刚是不是教你了?还问!这下好了,我们都没得听了!”

裴空急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既然知府能知道,为何我们不能知道?”

“见不得人分两种,一种是见不得人,一种是不能让人见。”魏然淡淡的答。

裴空刚想说知府都知道了,随即想到知府或许很快便不再是活人,想到这儿,他头发像是要炸开一般,看向李昭急急的问:“你是不是也知道?”

没等李昭开口,魏然抢着说:“她知道,无碍。”

“她能知道,我便能知道!”

屋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中。

苏伯呆愣片刻,起来拉着裴空便要走,李昭却开口道:“这案子,稍有偏差便会让所有参与建造新桥的人全部丧命。”

裴空不解的看着李昭,像是在问:这跟我想要知道的事有何关系?

李昭轻轻摇了摇头,说:“你若是回来认祖归宗,想来皇上不会亏待你,好吃好喝的逍遥一生还是有机会的,所以……愚钝一些便钝一些也无妨,反倒是好事。”

裴空怎会听不出嘲讽之意,顿时面色温红,喘着粗气道:“我便是再傻,也知道他们身份不一般,不可让过多人知晓,可他却告诉了你,明知是祸事,他还是讲给你听了,只为了哄骗你来此帮他的人查案,查完之后呢?你是信他,可他呢?我是想着……若是知道的人多些……要死一起死!”

裴空没有说完,气哼哼的跑了出去,苏伯赶紧跟上。

徐亮看了看表情有些呆滞的李昭,两手一摊说:“冤枉孩子了吧?”说着又瞟了一眼表情阴晴不定的魏然,对阿水说:“咱俩还是留下来听着吧。”

魏世不高兴的问:“干啥?我们还能怎么着她?”

徐亮赶紧摆手说:“这一路走下来,魏大人的为人……”徐亮指了指魏然:“我们还是信得过的,主要,内啥,现下不是还没将案子查清嘛。”

李昭还在想着刚在裴空的话,她觉着心里挺不是滋味的,确实是冤枉了裴空,但她确实是没想到裴空能想到用这样的方式护她。

“我说过,无碍!”魏然突然开口,说的很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魏世哼了一声说:“大不了再无差事便是了,我是不怕,你年纪轻轻的,可受得住那份清闲?”

阿水惊讶的问:“你们,你们都到了将清闲当做苦事的地步了?成仙了?”

李昭扑哧笑出声来,而后正色道:“说回正事吧。知府做墙头草,也是忽遇大事不知如何应对,只凭他没有将所有尸体尽快处理这一条,或许便可证明不管这案子究竟藏着什么,他都未曾参与,这些尸体不仅时间长了些,且大部分都在江中泡过,所以伤痕,死因难以断定,当然也是我技不如人,此案……其实杀了所有工匠以及天工司的人,你们也算是可以交差了,但是,我觉着找出幕后那人才是重点,你们也说洛京城眼下正在修建祭天殿,若是同样的手段也用在那里,你们……”

“我听着怎这么像是……你在劝我们莫要对那些工匠如何,你是觉着我们为了交差,便会……”

李昭打断魏世,反问道:“他们大部分即便是清白的,难道就有活路了?”

魏世张了张嘴,没有说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我的意思是,尽量将帮手锁定,而后找到幕后之人,或可救下数条性命。”

魏然看向李昭说:“其他事现下说有些早,你可有章程让参与的帮手自己显现出来?”

李昭赶紧摇头。

魏世哼了一声说:“柳石也没教你什么呀。”

“不是没教,是我学的不精,没那么多兴趣,柳师父学问比较杂,天文地理,房屋桥梁的,每经过一处他都要跟我说道说道,可我这耳朵进那耳朵便出了,确实没有留下什么,这事儿我可是提前说了的,但这起案子,我觉着可以大胆的推断一下。”

李昭说着双眼放光的看了看魏然和魏世。

“其实你们俩肯定早便想到了,才这么着急的将我哄骗来,我记得柳师父说过工部有‘火作清吏司’下属的‘配药房’,由专门火药匠记录配比,且配方属‘军器秘档’,外人不可得。那位工部主事这般显眼,此案定是与工部有脱不开的牵扯,这火作清吏司当属之一。”

徐亮大惊,问:“你是说,那新桥是被炸了,不是被雷劈的?”

李昭解释道:

“新桥是木梁桥,不是石拱桥或者浮桥,火药的特性是:遇火即爆,石木皆碎,近火则速爆,隔纸则缓燃,却怕潮怕震,所以可用铁函或者油纸装药。我的推断是,有人暗中在桥体内装好油纸包或者铁函,只等皇上南巡经过此处时,再引爆,可偏遇到一个输急眼的赌徒引雷提前将桥炸了,工部主事一味的想要将此案说成天灾,不让知府尽快打捞尸体,这便是最大的破绽,工部火作清吏司的人,尤其是配药房的人,一眼便可认出死者死因,我听柳师父说过,火药虽说是以硝石为主、硫磺木炭为辅,但药量,封装这些都需试爆,更要看用途……”

魏世接口道:“工部火药的用途大多是为了军用,开山修路、拆除旧城垣这些也会用到……且连日大雨会将所有残留痕迹冲刷掉,但即便如此,真说找来配药房的人一样能想到这种可能,或许天工司司正便是想到了,这才被杀了。”

魏然则说:

“火药这东西可不是谁都能弄到的,需朝廷特批,如兵部与工部联名上奏,皇帝下“火票”才能调用大量火药,而若用作他途,则需由工部‘营缮清吏司’与‘军器局’协同请旨,工匠需持“火牌”才能进入火药库领料,天工司无权申领,不论用作何用都少不得工部参与,魏世,即刻传信回洛京城,严查工部营缮清吏司、火作清吏司,轻点火药库存!”

魏世立刻起身去了里间。

徐亮局促了起来,他双腿并拢,两只手在腿上揉搓着看向阿水。

阿水哼了一声说:“别看我,我听不懂,要我说既然已经查到这份上了,也就没咱们啥事了,是不是……歇息一晚,明日上路追赶镖车?”

阿水说着看向李昭。

徐亮忙接口道:“对啊!朝廷上的事,咱们不懂,还是去做咱们该做的吧。”

魏然轻咳一声,抢在李昭开口之前说:“天工司各个吏员只负责督造兴建,他们或有出力,但大多数时间只是在现场指挥,而工匠却是要亲力亲为的,这些工匠有的来自工部推荐,有的是天工司自带,先查工部推荐的工匠,尽量让其他工匠免遭牵连……”

“这事儿你说的不算,过往……历朝历代有类似事情的,免有漏网之鱼,哪次不是一锅端?哪管是否真正知情。”李昭严肃的说。

“所以你要留下,只要能准确找到帮手的工匠,证明其他人并不知情,或许史书中会出现一次例外。此案非比寻常,所用手段也非常人能用,或有机会为他们说情。”魏然盯着手中的茶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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