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莱州一处偏远村庄的打谷场,数百名士兵以标准的军姿肃立,鸦雀无声。他们全都剃着锃亮的光头,头皮在阳光下微微反光。
与早年刚被收编时不同,此刻,他们身上穿戴的已是整齐划一的先锋军制式军装,但那股子彪悍之气却丝毫未减,反而沉淀得更加慑人。
每一张面孔都紧绷着,眼神中只有对日寇的仇恨和灼热的战意。
他们手中的武器擦得锃亮,一部分士兵手持德制mp28冲锋枪,另一部分则稳稳端着毛瑟98K步枪,刺刀均已上好,森冷的杀气弥漫全场。
参谋长陈陵,同样剃着光头,身形精悍,步伐沉稳地走到队列正前方。
他目光扫过眼前这支精心挑选出的敢死队,没有立刻谈论战术,反而语气颇为轻松地开了口:
“兄弟们,前段时间,大家都看过那部《天可汗》了吧?”
队伍中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和些许笑意,紧张的气氛稍稍缓解。
“说实在的,我老陈这辈子,也是头一回看这么好看、这么提气的电影!看得我是热血沸腾,记忆犹新啊!恨不得让放映队再给老子放上十遍八遍!”
他的笑容渐渐收敛,语气沉了下来:“看这个电影时,我印象最深的,是咱们大唐万国来朝那场面!真他娘的威风!四海宾服,八方来朝!
那帮东瀛小矮子,那时候叫倭国,也屁颠屁颠地跑到长安来朝贡,那叫一个低三下四、恭顺无比!”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咱们老祖宗呢?本着天朝上国的气度,海纳百川!教他们识字、教他们种地、教他们礼仪、教他们医术……恨不得把咱家里的好东西都掏出来给了他们!结果呢?”
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一棵树上,怒吼道:“结果呢? 这帮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不思感恩,反倒拿着我们教给他们的东西,掉过头来在我们华夏大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屠我们的城,杀我们的百姓,奸淫我们的姐妹!现在还他娘的妄想着骑到我们中国人脖子上拉屎拉尿!”
“这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几乎是咆哮出来,“区区三岛倭奴,弹丸之地,刚刚他娘的脱离茹毛饮血的野蛮生活没多久,竟也敢龇牙咧嘴,挑战我五千年之泱泱华夏!你们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队伍寂静无声,只有粗重的呼吸和越来越炽热的怒火在凝聚。
陈将军自问自答,声音冰冷而充满杀意:“就因为咱们的老祖宗们,当初把这帮畜生打得太轻了!没把他们打疼!打怕!打得断子绝孙!没让他们长足记性!”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每一张愤怒的面孔:“这回,轮到咱们了!历史轮转,天道好还!今天,就在这胶东大地,就由咱们这些华夏子孙,用手中的枪,让他们好好长一长记性!
让他们刻骨铭心,让他们世世代代都记住——什么叫大国的威严!什么叫浩荡天威!不容侵犯!”
“杀!杀!杀!”战士们被这番从历史纵深到现实屈辱,再到民族大义的动员彻底点燃,积压的怒火和战意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喊杀声震四野,惊起飞鸟无数。
等这震天的吼声稍稍平息,陈将军深吸一口气,语气恢复平稳:
“好了!热血要沸腾,但脑子要冷静!你们是冲锋队,是扎向小鬼子心窝的一把尖刀!但是,咱们部队家底薄,没发给你们所有人都配上冲锋枪。”
“所以,这场硬仗,步枪手和冲锋枪手,要一起冲锋!记住了,冲锋枪手要是战死了,或者负伤倒下了,离他最近的步枪手,要第一时间给老子捡起他的冲锋枪,继续冲!
绝对不能停下! 火力不能断!攻势不能停!都他娘的给老子记住了吗?!”
“记住了!”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带着无比的决心和杀气。
“好!”陈将军大手猛地向前一挥,指向山谷出口,指向日军阵地的方向,“出发!”
莱州通往龙口的主干道附近地势平坦,缺乏连绵起伏的山脉,只有一些小土丘和河流可以作为防守方的屏障。
远处,一个规模不小的村庄静卧在地平线上,但它此刻已不再是村民们的安居之所,而是被日军一个步兵大队精心改造过的防御堡垒。
砖房窗口、院墙缺口、甚至屋顶都成了射击孔,村外挖掘了战壕和机枪阵地,构成了一个严密的火力网。
陈陵站在隐蔽的指挥位置,望远镜中日军的布防一览无遗。身后是一路急行军过来,正在休息的冲锋队员,以及一路由马匹运输过来的机枪和迫击炮。
更后方是32军的大部队,后勤辎重和步兵炮都被他们甩在了后头。照常理来说,他们应当先行休整,等待重火力的支援。
但时间紧迫,他们32军这场突袭战,必须要在入夜之前奠定胜局,要不然发现自己被包围的日军,极有可能会趁夜突围。
陈陵放下望远镜,猛地挥下手:“开始!”
信号发出!刹那间,冲锋队后方的支援火力开始了。
“咚!咚!咚!” 60毫米和81毫米迫击炮弹划着轻微的弧线,精准地砸向日军的机枪阵地以及外围的简易工事。
爆炸声连绵不绝,烟柱和泥土冲天而起,试图在日军防线上撕开缺口并压制其火力。
十数挺马克沁重机枪开始了短点射和长点射,沉重的子弹打在日军暴露的机枪火力点和试图运动的步兵小队区域,压制得他们抬不起头。
“冲锋队!上!”前线指挥官一声令下,早已蓄势待发的冲锋队员们飞速跃出阵地。
训练有素的他们即便是承担了敢死队的任务,也绝不会一窝蜂盲目冲锋。
他们排出稀疏的散兵线,步枪手和mp28冲锋枪手相互配合,战术动作迅猛而老练。
“砰!” 手持毛瑟98K的步枪手们首先停下,以精准的跪姿,对日军暴露出的零星身影和火力点进行压制,子弹嗖嗖地飞向村庄的窗口和墙头。
趁着步枪火力的间隙,mp28冲锋枪手们猛地弓身前冲二三十米,然后迅速寻找弹坑或地形掩护。
端起冲锋枪对着日军阵地的大致方向进行短点射火力压制,泼洒出密集的弹雨,虽然精度不高,但强大的瞬间火力足以让日军不敢轻易露头。
他们就以这种“火力压制 - 快速机动 - 再压制”的方式,像潮水一样一波波地向着村庄顽强地逼近。
日军被这种有节奏的突击打得有些措手不及,他们的三八式步枪射速缓慢,在近距离难以对抗冲锋枪的凶猛火力和对方灵活的战术。
然而,日军的抵抗依然极其顽强。隐蔽的火力点突然开火,精准的步枪射击也不时撂倒冲锋的队员。
一名冲在最前面的冲锋枪射手刚刚打空一个弹匣,正要更换,一发来自村头矮墙后的冷枪击中了他的胸膛,他一声不吭地栽倒在地。
紧跟在他侧后方的一名步枪手目睹这一切,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翻滚避开射来的子弹,敏捷地扑到战友身边,一把抄起那支还温热的冲锋枪,迅速从战友子弹带上扯下新的弹匣换上,整个过程不到五秒钟!
“狗日的小鬼子!”他端起冲锋枪,对着子弹射来的方向就是一梭子猛烈的扫射,压制住对方,然后怒吼着:“继续冲!别停下!火力不能断!”
mp28的有效射程仅在150米左右,但最佳的射程是在50米左右。
冲锋队员们深知这一点,他们必须在战友的火力掩护下,以最快的速度冲过最后的开阔地,将交战距离拉近到百米之内,最好是50米甚至更近!
只有在这个距离上,他们手中的冲锋枪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战斗进入了最残酷的白热化阶段。冲锋队付出了沉重的伤亡,但冲击的势头丝毫未减,反而因为战友的鲜血而变得更加疯狂和决绝。
他们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掩护,一步步地、硬生生地啃咬着日军的防线,最终如同楔子一般,狠狠砸进了村庄的边缘,惨烈的巷战随即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