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嫌弃的相亲男夜送白骨精（九）
凄厉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像无数把冰冷的刀子，割裂了锦绣花园小区虚假的宁静。声音越来越近，最终在楼下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纷乱急促的脚步声、车门开合的碰撞声以及对讲机里模糊不清的指令声。
王业仁僵立在卧室中央，听着那些声音潮水般涌上楼道，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连牙齿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颤。他看向李锐，李锐已经收起了枪，但脸色依旧铁青，眼神深处是他完全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结了一层厚冰的深潭。
“记住我的话。”李锐最后盯了他一眼，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除了我，别开口。等律师。”
话音刚落，沉重的防盗门被从外面推开，发出巨大的声响。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蜂拥而入，瞬间填满了本就压抑的客厅空间。冷白色的灯光打在他们严肃的脸上，各种设备被迅速架设起来。
“李队！”一个年轻警员看到李锐，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在这里。
“保护现场！技术队先进！痕检，重点注意卫生间、卧室地板和衣柜！法医！”一个看起来是带队头头的中年男人声音洪亮，语速极快地下达着一连串指令。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满墙的照片时，瞳孔微微收缩，随即视线便落在了场中唯一两个“外人”——李锐和王业仁身上。
“老李？你怎么在这？”中年男人走到李锐面前，眉头紧锁。
“赵队。”李锐点了点头，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但依旧凝重，“这是我一个朋友，王业仁。案发现场是他最先发现并联系我的。具体情况稍后细说，先勘查现场，情况可能很复杂，涉及大量血迹和当事人失踪。”
“失踪？”赵队目光一凛，再次扫过王业仁，那眼神像x光，几乎要把他穿透，“谁是当事人？什么关系？”
“当事人叫刘秋贞，是……”李锐顿了顿，“是我朋友昨晚的相亲对象。他送她回家后离开，今天因为担心过来查看，发现异常后立刻联系了我。”
“相亲对象？”赵队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明显的怀疑。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面贴满了王业仁各种角度照片的墙上，然后又回到王业仁惨白失措的脸上。这场景，任谁看了，第一反应都绝不会是“普通相亲对象”那么简单。
王业仁感到无数道或审视、或好奇、或冰冷的目光钉在自己身上，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手指蜷缩进掌心，指甲深深掐进肉里。李锐刚才的警告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
技术队的人员穿着鞋套，戴着口罩手套，开始有条不紊地工作。相机闪光灯不时亮起，咔嚓声记录着这个诡异的空间。有人小心翼翼地提取地板上的血迹样本，有人对着衣柜里那箱婴儿玩具和带血的剪刀拍照，有人仔细检查卫生间镜子上那个血腥的笑脸和浴缸里的血滴。
每一个动作，都让王业仁的心脏紧缩一下。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展览的怪物，而那些照片，那些血迹，那些疯狂的证据，都成了钉死他的标签。
“王先生是吧？”赵队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不算严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麻烦你，跟我们的人去做个初步笔录。小李，带王先生去楼下车里。”
一个年轻警员走上前来。
王业仁猛地看向李锐，眼神里全是惊慌和无措。
李锐微不可查地对他点了点头，眼神示意他镇定。
王业仁喉咙干涩，什么也说不出，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那个叫小李的警员引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下楼时，他听到身后传来赵队压低声音对李锐的问话：“……你昨晚就知道？为什么不第一时间上报？这满墙的照片怎么回事？你朋友……”
后面的听不清了。但每一个模糊的音节都像锤子砸在他心上。
楼下停满了警车，红蓝闪烁的灯光刺得人眼睛发疼。小区里一些住户被惊动，远远地围着，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王业仁被带到一辆警车后座，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却隔绝不了那无处不在的压抑。
小李拿出记录本，开始例行公事地询问姓名、年龄、职业、与刘秋贞的关系、最后一次见她的时间地点情况……
王业仁机械地回答着，声音干巴巴的。按照李锐的吩咐，他严格复述了昨晚相亲、送人、离开的过程，对于那满墙照片和酒店的往事，他只推说不知情，表示自己也是刚刚看到，非常震惊和害怕。
做笔录的小李埋头记录着，偶尔抬头看他一眼，眼神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时间过得极其缓慢。王业仁坐在车里，能听到楼上隐约传来的动静，对讲机里断续的交流声。他不断看向单元门入口，期盼着李锐的身影出现，又害怕他出现时带来更坏的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单元门再次打开。李锐和赵队一起走了出来，两人脸色都异常严肃，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紧接着，两个技术队的警员抬着一个透明的证据袋走了出来。
袋子里装着的，正是主卧衣柜中发现的那个装满崭新婴儿玩具的塑料收纳箱！那些色彩鲜艳的摇铃、布偶，在透明的证据袋里，呈现出一种更加怪诞、更加刺目的视觉效果。
王业仁的视线死死盯在那个箱子上。
就在这时，一个技术队的警员快步走到赵队身边，递给他一个同样被封在透明证据袋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被烧得变形发黑的金属残骸——正是卫生间里发现的那个U盘残骸！
技术员低声汇报着：“……赵队，发现这个的时候，旁边有些纸灰，但里面……好像有东西没烧透。”
赵队接过证据袋，对着光仔细看着。
李锐也凑过去看。
王业仁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由自主地向前倾身，隔着车窗玻璃，死死盯着那个U盘。
只见赵队戴着手套，极其小心地从证据袋边缘开口伸进两根手指，在那一团焦黑的、粘连在一起的U盘残骸和纸灰中，极其轻微地拨弄了一下。
一小片极薄极脆的、焦黄的纸片，从里面被小心地分离了出来。
那纸片太小了，边缘都是烧灼的黑色痕迹。
但就在那残存的一点点完好的纸面上，用非常非常细的笔，清晰地写着两行微小的字迹！
隔着距离和车窗，王业仁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字。
但他看到，赵队和李锐在看到那两行小字的瞬间，脸色同时骤变！
赵队的眉头死死锁紧，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直射向警车里的王业仁！
那目光不再是审视，而是带着一种极度震惊的、难以置信的、甚至是一丝丝骇然的锐利！
李锐的反应更快，他一把从赵队手里拿过那个证据袋，几乎是抢过去的，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赵队的视线，同时快速而急切地对着赵队低声说着什么，语速极快，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一丝慌乱？
他们在说什么？！
那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为什么赵队会用那种眼神看他？！
王业仁感到一股冰寒彻骨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停止呼吸。
李锐还在急促地说着，赵队的脸色变幻不定，目光几次试图越过李锐看向王业仁，都被李锐坚决地挡住。
最终，赵队像是极不情愿地、缓缓地点了点头，目光中的锐利和惊骇稍稍收敛，但依旧残留着浓重的疑虑和震惊。他深深地、意味深长地看了警车方向一眼，然后转身，对旁边的警员下达了新的指令。
李锐则拿着那个装着U盘残骸和致命纸片的证据袋，快步朝着王业仁所在的警车走来。
他拉开车门，坐了进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没有看王业仁，而是对做笔录的小李沉声道：“先到这里。你下去，我和他单独说几句。”
小李愣了一下，看了看李锐难看的脸色，没敢多问，合上记录本下了车。
车门再次关上。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王业仁和李锐两人。
王业仁的心脏狂跳着，几乎要破膛而出，他死死盯着李锐手里那个证据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锐哥……那……那上面……写了什么？”
李锐猛地转过头，眼神极其复杂地看着他，那里面有惊，有疑惑，有审视，甚至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沉重。
他沉默了几秒钟，像是在极度艰难地组织语言，最终，他从牙缝里，极其缓慢地挤出一句话：
“那上面写着一个名字，和一个……日期。”
王业仁屏住呼吸。
李锐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他脸上，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个足以将他彻底摧毁的答案：
“名字是——王业仁。”
“日期是——”
“十月后，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