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两仪眼内,氤氲的七彩光晕流转不息,极致冰寒与炽热的气息交织弥漫,将这片山谷映衬得如同仙境,又似魔域。月乘风那番关于以八角玄冰草与烈火杏娇疏这两株极致仙草“以毒攻毒”的言论,如同惊雷,在独孤博心中炸响,让他既感到匪夷所思,又隐隐看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希望曙光。
“同时服用这两株剧毒之物……小子,你可知那需要承受何等痛苦?稍有不慎,便是形神俱灭的下场!”独孤博绿油油的眼眸死死盯着月乘风,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开玩笑或不确定的痕迹,但他失望了。月乘风的表情依旧平静,眼神深邃如同面前的泉水,不见底,亦不起波澜。
“痛苦,与生机相比,算得了什么?”月乘风淡然反问,“前辈饱受剧毒折磨数十载,其中苦楚,想必比我更清楚。常规之法,已难解您本源之毒。唯有行非常之法,方能搏一线生机。此法虽险,却直指根源,若成,不仅毒性可解,或许还能借那极致阴阳之力,淬炼魂骨,夯实根基,使修为更上一层楼。”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两株在冰火边缘摇曳生姿的仙草,继续道:“当然,晚辈所言,只是一个大致的方向与原理。具体施行,还需根据前辈的身体状况、毒素沉积程度、以及服用药草时的细微反应,进行精准的调整与引导。这需要绝对的信任与配合,更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护法’与‘引导者’。”
月乘风的话,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独孤博内心最深的恐惧与渴望。他怕死,更怕在无尽的痛苦和毒性侵蚀中缓慢地走向灭亡。他渴望解脱,渴望看着孙女健康成长,甚至渴望力量能更进一步。月乘风提出的方法,风险巨大,但回报也同样诱人,而且逻辑上似乎……真的有那么一丝可能。
独孤博沉默了。他在这冰火两仪眼徘徊了数十年,凭借此地环境压制毒性,也无数次研究过这些仙草,却从未敢想过如此疯狂而又……似乎契合此地“阴阳平衡”至理的方法。他看着月乘风,这个来历神秘、见识广博、实力深不可测的年轻人,心中天人交战。
良久,他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腥甜气息的浊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沙哑而凝重:“好!老夫……就信你这一次!你说,该如何做?”
月乘风心中微定,知道最关键的一步已经迈出。他神色一正,道:“此事急不得。前辈体内毒素沉积多年,已与魂力、血脉近乎融为一体,贸然引动极致阴阳冲击,恐适得其反。需先做准备,调理身心,使其达到最佳状态,同时,我也需仔细测算药性,确定最稳妥的服用方法与引导路线。”
接下来的数日,月乘风便留在了这冰火两仪眼。他没有去动那些仙草,而是以“观察药性,契合天时地利”为由,仔细感知着山谷内能量的流转变化,尤其是冰火两仪眼本身能量的潮汐规律。同时,他也让独孤博彻底放松心神,由他以魂力结合精神力,更深入地探查其体内毒素的具体分布、与经脉脏腑的纠缠程度,以及其武魂本源的状态。
这番探查,比之前更为细致入微。月乘风强大的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将独孤博身体内部的“毒灶”清晰地勾勒出来。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毒素不仅盘踞在主要经脉和丹田,更是如同跗骨之蛆,渗透进了骨髓深处,甚至开始隐隐侵蚀其精神之海,这也是他近来易怒且偶尔出现幻听幻视的根源。
“毒素已深入骨髓,侵染精神……常规药石,确实难及。”月乘风收回探查的魂力,面色凝重,“看来,那‘阴阳炼毒’之法,是唯一的选择了。不过,在引动极致阴阳之前,需先固本培元,稳住心神。”
他指挥着独孤博,采集了一些药性相对温和,具有固本培元、滋养经脉效果的辅药,如八瓣仙兰的些许花粉、水仙玉肌骨的几片叶子,配合山谷中一些其他具有安神定魂效用的草药,熬制成药汤,让独孤博每日服用。同时,他传授了独孤博一套简化版的《灵犀摄念法》中的静心诀,帮助他收敛心神,压制毒素对精神的侵蚀。
独孤博依言而行。起初他还存有疑虑,但几日下来,他能明显感觉到,虽然体内的剧毒依旧存在,但那无时无刻不在的针扎刺痛感减轻了些许,烦躁的心绪也平复了不少。这让他对月乘风的信任度,不由得又增加了几分。
月乘风自己也没闲着。他盘坐在冰火两仪眼附近,既能感受到炽热泉眼的灼灼之气,又能汲取冰泉散发的森森寒意。《元素经》在这种极端对立又和谐统一的环境下,运转得异常活跃,尤其是对冰、火两种元素的理解与掌控,仿佛突破了某种瓶颈,变得更加圆融如意。他甚至能隐隐感觉到,自己那五十三级的魂力,在这浓郁至极的天地元气滋养下,又有了丝丝精进。
同时,他也在不断推演着为独孤博解毒的每一个细节。八角玄冰草与烈火杏娇疏的药性如何平衡?服用的间隔时间需要精确到何等程度?阴阳之力在独孤博体内冲撞时,该如何引导其流转,既能最大化冲散毒素,又尽可能避免对其经脉和武魂造成不可逆的损伤?这些都需要极其精密的计算和对能量近乎完美的掌控。
七日之后,月乘风觉得时机已然成熟。这一日,正值月圆之夜,山谷内冰火两仪眼的能量波动似乎达到了一个周期性的峰值,阴阳流转更为活跃。
“前辈,准备开始吧。”月乘风站在冰火两仪眼前,神色肃穆。他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劲装,周身气息内敛,眼神却锐利如鹰。
独孤博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又看了看那两株散发着致命诱惑与危险的仙草,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到了这一步,他已没有退路。
“首先,服下八角玄冰草。”月乘风指令清晰,“我会以自身寒气护住你的心脉与主要脏腑,你需全力运转魂力,引导那极寒之力,尽可能地将体内沉积的阴寒毒素‘激活’、‘聚集’,但不可让其彻底爆发。这个过程,会异常痛苦,仿佛全身血液骨髓都要被冻结,务必守住灵台清明!”
独孤博依言,走到冰泉边缘。那株八角玄冰草通体莹白,宛如冰雕,散发着能冻结灵魂的寒意。他小心翼翼地将其采摘下来,甚至能听到草叶脱离根茎时发出的细微冰裂声。没有犹豫,他直接将这株仙草塞入口中。
仙草入口即化,并非想象中的冰冷,反而化作一股极其狂暴、阴寒到极致的洪流,瞬间冲入他的四肢百骸!刹那间,独孤博只觉得自己的血液、魂力、甚至思维都要被彻底冻结!皮肤表面迅速凝结出一层厚厚的白霜,眉毛头发皆染冰晶,整个人如同化作了一尊冰雕!剧烈的痛苦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冻结与死寂之感!
就在他感觉意识都要被冻僵消散的瞬间,一只温暖(相对而言)的手掌按在了他的背心要害之处。一股精纯、凝练、却并非霸道的寒气,如同最灵巧的向导,瞬间透入他的体内,精准地护住了他的心脉、丹田以及几处重要的精神节点。这股寒气与八角玄冰草的极致之寒同源,却更加温和与受控,仿佛在他体内构建了一道坚固的堤坝,引导着那狂暴的寒毒洪流,沿着特定的经脉路线运转,将那些深藏于骨髓、脏腑深处的碧磷蛇毒,强行“逼”了出来,聚集向体表和一些次要的经脉!
“就是现在!服烈火杏娇疏!”月乘风的声音如同惊雷,在他几乎冻结的识海中炸响!
独孤博凭借封号斗罗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催动一丝魂力,将早已准备好的、那株生长在炽热泉眼边缘,通体赤红如火焰的烈火杏娇疏抓过,塞入口中!
“轰——!”
如果说八角玄冰草是极致的冰封地狱,那么烈火杏娇疏就是狂暴的烈焰焚天!一股难以形容的炽热洪流,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在他体内炸开!与那尚未完全散开的极致寒气轰然对撞!
“呃啊啊啊——!”
独孤博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的身体一半覆盖着坚冰,一半却如同烧红的烙铁,冰与火在他体内疯狂交织、冲突、湮灭!经脉在这两股极致力量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寸寸断裂!聚集在体表的碧磷蛇毒,在这冰火炼狱之中,开始如同沸汤沃雪般,迅速消融、气化,化作缕缕腥臭的黑烟,从他周身毛孔中被逼出!
月乘风神情凝重到了极点,按在独孤博背心的手掌稳如磐石。他的精神力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时刻感知着独孤博体内每一丝能量的变化。他的魂力化作无数纤细的丝线,渗透进去,不断地微调着冰火之力的平衡点,引导着冲突的能量尽可能地在那些毒素沉积的区域爆发,同时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主要的经脉和脏腑器官。
这个过程凶险万分,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任何一丝偏差,都可能导致能量失控,将独孤博炸得粉身碎骨,或者经脉尽碎成为废人。
时间一点点流逝。独孤博的惨叫声渐渐变得嘶哑,最终化为压抑的闷哼。他的身体在冰与火的洗礼下剧烈颤抖,皮肤表面时而凝结冰霜,时而龟裂焦黑,但又在他封号斗罗强大的生命力和月乘风精准的引导下,艰难地修复着。腥臭的黑烟不断从他体内排出,在冰火两仪眼上空形成一小片污浊的云团。
月乘风的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瞬间就被周身交替的极寒与炽热蒸发。这对他的精神力消耗是巨大的,不仅需要精准控制,还需要时刻抵抗冰火两仪眼环境对他自身的侵蚀。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时,独孤博体内那狂暴的冰火冲突终于开始逐渐平息。两股极致的能量在月乘风的引导下,似乎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开始缓缓交融,不再是相互毁灭,而是化作一股温和而磅礴的暖流,开始滋养、修复他那些受损的经脉,甚至……隐隐淬炼着他的骨骼!
他体表排出的黑烟已然变得极其稀薄,最终彻底消失。
月乘风缓缓收回了手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色略显苍白,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满意的神色。他成功了。
此时的独孤博,虽然看起来狼狈不堪,衣衫褴褛,身上还有不少焦黑和冻伤的痕迹,但他那双原本绿油油、带着阴鸷与痛苦的眼眸,此刻却变得清澈了许多,虽然依旧深邃,却少了那份令人心悸的疯狂与死气。他脸上那常年化不开的青灰色,也褪去了大半,虽然依旧有些苍白,却透出了一丝久违的健康的红晕。
他缓缓睁开双眼,感受着体内那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活力!那困扰了他数十年,如同附骨之疽般的剧痛与滞涩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通透、顺畅的感觉,魂力在经脉中奔腾流转,再无半点阻碍!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魂力似乎比之前更加精纯凝练,连带着那几块魂骨,都仿佛被那冰火之力淬炼过一般,隐隐散发着一丝莹润的光泽!
“我……我……”独孤博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他试着催动了一下魂力,碧绿色的光芒自他体内涌出,依旧带着毒属性特有的腥涩,但那毒性却变得纯粹而可控,再无之前那种混乱、躁动、仿佛随时会反噬其主的感觉!
“恭喜前辈,沉疴尽去,未来可期。”月乘风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依旧平静。
独孤博猛地转身,看向月乘风,眼神复杂无比,有感激,有震撼,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他深深地看着月乘风,半晌,忽然对着月乘风,这位年纪足以做他孙儿的年轻人,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
“月小友……不,月先生!再造之恩,独孤博……没齿难忘!”这一礼,发自肺腑。他深知,若无月乘风,他最终的下场必然是在剧毒折磨中凄惨死去。是月乘风,给了他新生!
月乘风侧身避开,淡淡道:“前辈不必多礼,各取所需罢了。前辈体内毒素虽已化解大半,但毕竟侵蚀日久,根基有所损伤。后续还需静养一段时间,稳固境界,并辅以温和药物调理,方可彻底恢复,甚至……借此契机,冲击更高的层次。”
“老夫明白!”独孤博直起身,脸上露出了多年来第一个真正舒心的笑容,虽然在他那枯槁的脸上显得有些怪异,但却无比真实。他看着月乘风,又看了看这冰火两仪眼,忽然大手一挥,豪气道:“月先生,从今日起,这药圃,你可自由出入!内中草药,若有你看得上眼的,尽管取用!算是老夫……聊表谢意!”
他知道,这等天地奇珍,对月乘风这样的魂师意味着什么。这份谢礼,不可谓不重。
月乘风闻言,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真正的笑意。他费尽心思,等的就是这一刻。
“既然如此,晚辈便却之不恭了。”他微微拱手,目光再次投向那一片生机勃勃、宝光氤氲的仙草园。
冰火两仪眼的机缘,终于,真正向他敞开了大门。而他与独孤博的关系,也由此刻起,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