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希望”四个字,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微弱火星,瞬间吸引了里正王伯和周围几个尚存一丝理智的村老的全部注意力。他们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急切地围拢过来。
“苏姑娘,您……您真有办法?” 王伯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苏甜深吸一口气,语速加快,清晰地说道:“办法有,但需要所有人一起努力!第一,必须把已经生病的人集中隔离开,不能再和健康的人混在一起,不然传染得更快!”
“隔离?” 一个村老愕然,“这……这不就是把他们扔出去等死吗?” 其他人也面露迟疑,这听起来和那些抛弃亲人的行为似乎并无不同。
“不是抛弃!” 苏甜斩钉截铁地纠正,“是集中照料!把他们放在一个专门的区域,派人看护,统一处理他们的呕吐物和排泄物,避免污染水源和土地!这是为了保护还健康的人,也是为了给病人一个相对集中的救治机会!”
她不等众人消化,继续道:“第二,所有水源,无论是河里还是坑里的,都必须烧开了再喝!绝不能喝生水!第三,挖深坑集中掩埋粪便,不能再随地解决!第四,所有人,尤其是接触过病人或者处理过污物之后,必须用清水和皂角仔细洗手!”
这一连串的要求,对于习惯了随地便溺、直接饮用生水、缺乏基本卫生观念的古代流民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几个村老听得目瞪口呆,脸上写满了“这怎么可能做到”。
王伯面露难色:“苏姑娘,这……隔离病人,谁愿意去照料?那不是自己去送死吗?烧水……我们连锅都没几口,柴火也紧巴。挖坑掩埋……这得费多少力气?大家现在连走路的力气都快没了啊!”
这正是最现实的困难。缺人、缺物、缺力气,更缺理解和配合。
仿佛是为了印证王伯的话,不远处一个窝棚里突然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我不去!凭什么把我娘抬走?你们就是想让她死在外面!”
“她得了瘟疫!你想害死我们全家吗?必须抬走!”
“谁敢动我娘我就跟谁拼命!”
类似的冲突在营地各处酝酿。苏甜的隔离提议尚未正式推行,就已经遇到了来自人性本能的巨大阻力。亲情的牵绊与对死亡的恐惧激烈碰撞,让任何理性的措施都寸步难行。
就在这时,奶奶尖利的声音也加入了进来,她指着苏甜,对苏老汉和大伯说道:“听听!听听她说的都是什么?要把病鬼都弄到一块儿?还嫌死得不够快是不是?还要烧水?挖坑?我看她是疯了!自己想死别拖着我们!”
大伯苏富贵也一脸嫌恶和恐惧地瞪着苏甜:“就是!你别在这里瞎指挥!什么隔离水源的,都是你瞎编的吧?谁知道你是不是按的什么心!”
来自内部的质疑和拖后腿,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
苏甜看着王伯等人脸上的犹豫和恐惧,看着远处那些因亲情与恐惧而挣扎的家庭,再听着身后自家极品亲戚的聒噪,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她知道这些措施是正确的,是控制疫情的唯一希望,但在物资匮乏、人心惶惶、愚昧与自私交织的现实中,推行起来却难如登天。
理想与现实之间,横亘着一条看似无法逾越的鸿沟。
苏锐上前一步,冰冷的目光扫过奶奶和大伯,那眼神中的寒意让他们瞬间噤声。他然后看向王伯,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王伯,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法。坐以待毙,所有人都得死。按照我妹妹说的做,至少还有一线生机。缺人手,我来组织还能动弹的青壮。缺力气,我们轮流干。至于信不信——”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苏甜身上,“我信我妹妹。”
他的表态,如同一根定海神针,暂时稳住了摇摇欲坠的局面。王伯看着苏锐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虽然年轻却异常镇定的苏甜,一咬牙,跺脚道:“好!就听苏姑娘的!老头子我这条命,豁出去了!我这就去跟大伙说!”
然而,说服工作比想象中更加艰难。当王伯和村老们将隔离、烧水等要求传达下去时,迎接他们的是更大的抵触、恐惧甚至辱骂。
“滚开!你们就是想害死我儿子!”
“烧水?哪来的柴火?你们去砍吗?”
“洗手?手有什么好洗的?穷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