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下的靖国公府,看似平静,内里却暗潮汹涌。
清秋院内,沈清辞屏息凝神,指尖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幽光,正为玄璃梳理着体内因今日过度消耗而略有紊乱的灵力气机。
“今日那暗处的目光……”沈清辞眉宇间凝着一丝冷意,“玄璃,你可能追踪其来源?”
玄璃金瞳微闪,传递出一道模糊的意念——那气息很隐蔽,且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阴邪死寂,与那日袭击夜宸的幽冥宗煞气同源,但更为精纯深沉。
与此同时,锦荣堂地下,一间隐秘的暗室内。
柳氏褪去了白日里的端庄慈和,脸上满是扭曲的怨毒与焦躁,正对着一面氤氲着黑气的古朴铜镜低语。
“尊者,计划失败了!那贱人不知用了什么邪法,非但没出丑,反而得了太后青眼!”
铜镜黑气翻涌,传出一道沙哑阴森的声音:“废物!连个黄毛丫头都收拾不了!”
“是属下无能!但……但那贱人绣的那东西,蕴含奇异灵韵,或许对尊者您……”柳氏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狠厉。
铜镜那头沉默片刻,阴冷道:“将绣屏核心绣法,尤其是那枚‘真印’的奥秘弄到手……必要时,可用‘蚀魂香’。”
柳氏身体一颤,眼中闪过恐惧,随即被更深的疯狂取代:“是!属下明白!”
毒蛇,已然亮出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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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院。
烛火如豆,在微凉的夜风中轻轻摇曳,将沈清辞与玄璃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出晃动的暗影。白日宫宴的喧嚣与荣耀已被隔绝在外,院内只剩下近乎凝滞的寂静。
沈清辞盘膝坐于榻上,玄璃安静地伏在她身前,雪白的毛发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指尖拈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尖凝聚着一点精纯的《天医诀》灵力,正小心翼翼地刺入玄璃背脊一处特定的穴位。
今日在慈宁宫,玄璃虽未直接出手,但为了助她完美掌控绣制《万灵朝贺图》时融入的灵韵,尤其是维持那枚核心“寿”字真印的稳定,它暗中耗费了不少本源灵力进行引导和加持,此刻灵力气机略显紊乱,需要梳理安抚。
银针微微颤动,精纯平和的灵力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注入玄璃体内,循着它独特的经脉运行路线游走,抚平那些因力量消耗而产生的细微滞涩。
“嘤……”玄璃舒服地眯起了金色的瞳孔,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咕噜声,尾巴尖轻轻晃了晃。
沈清辞全神贯注,手下动作轻柔而精准。直到运行了三个大周天,感受到玄璃体内的灵力重新变得充盈顺畅,她才缓缓收针。
用干净的白布擦拭着银针,沈清辞的眉头却并未舒展,反而蹙得更紧。她抬起眼,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这浓重的黑暗,看到那潜藏在其中的恶意。
“玄璃,”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冰冷的肃杀,“今日寿宴上,那道隐藏在暗处,始终窥探我们的目光……你可能追踪其来源?或者,辨认出其具体来历?”
那道目光,阴冷、黏湿,充满了贪婪与探究,如同附骨之疽,让她如芒在背。尤其是对方对玄璃那份几乎不加掩饰的觊觎,更让她心生警惕。
玄璃闻言,立刻竖起了耳朵,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凝重。它微微仰起头,鼻尖轻轻耸动,似乎在回忆和分辨那股令人不适的气息。片刻后,它用小爪子比划着,向沈清辞传递来一道断断续续、却足够清晰的意念——
那气息……非常隐蔽,而且刻意进行了伪装和收敛。但本质……很阴邪,带着一股浓烈的死寂与腐朽的味道,令人作呕。与那晚袭击夜宸的幽冥宗杀手身上的煞气,感觉是同源而出,但……更加精纯,更加深沉,仿佛经过了千锤百炼,带着一种古老而诡异的意味。而且,那目光的主人,实力远非那晚的杀手可比,给它的感觉……很危险。
幽冥宗!同源而更精纯深沉的气息!
沈清辞眼神骤然一寒。果然!夜宸的警示并非空穴来风!这靖国公府内,或者说,与靖国公府关系密切的势力中,确实隐藏着与幽冥宗相关的人!而且,地位恐怕不低!
会是柳氏吗?她是否有能力接触到幽冥宗的高层?还是……另有其人?
今日她在宫中大放异彩,展现出的“绣艺”和玄璃的神异,显然已经引起了这条隐藏毒蛇的强烈兴趣,甚至贪婪!
必须尽快将其揪出来!否则,敌暗我明,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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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锦荣堂地下,一间从未记录在国公府图纸上的隐秘暗室内。
空气潮湿而阴冷,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如同陈年墓穴般的腐朽气息。墙壁上镶嵌着几颗散发着惨绿色幽光的珠子,勉强照亮这方狭小的空间。
柳氏独自一人站在暗室中央,早已褪去了白日里那身彰显身份的诰命服饰,换上了一身毫不起眼的灰色布衣。她脸上那惯常维持的温婉端庄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扭曲的怨毒、焦躁,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她面前,摆放着一面约莫脸盆大小的古朴铜镜。铜镜边缘雕刻着扭曲诡异的符文,镜面并非光可鉴人,而是氤氲着一层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翻涌的黑气,那黑气之中,偶尔会闪过一张张模糊而痛苦的鬼脸,发出无声的哀嚎。
柳氏对着铜镜,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急切:“尊者!计划……计划失败了!那贱人不知用了什么邪法,非但没有当众出丑,反而……反而绣出了一幅蕴含道韵的绣屏,得了太后青眼,还被赏赐了入皇家玄字阁阅览三日的恩典!”
她的话语如同连珠炮,充满了不甘与恐慌。沈清辞今日的荣耀,就是她和娇儿的耻辱与灾难!
铜镜表面的黑气剧烈地翻腾起来,仿佛被激怒一般,一个沙哑、阴森,仿佛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的声音,从镜中幽幽传出,带着令人牙酸的寒意:
“废物!连一个无法修炼、貌丑无盐的黄毛丫头都收拾不了!本尊要你何用!”
那声音蕴含着无形的威压,柳氏只觉得胸口一闷,仿佛被巨石砸中,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她脸色瞬间惨白,连忙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是属下无能!属下罪该万死!可是……可是尊者,那贱人邪门得很!她身边那只狐狸也古怪异常!而且……而且她绣的那幅东西,确实蕴含着一种奇异的灵韵,连太后和那位醉心道法的老亲王都赞不绝口,说其内蕴‘生生不息’之意,或许……或许对尊者您修炼的幽冥玄煞功大有裨益也未可知!”
柳氏急切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狡诈与狠厉。她知道,单纯汇报失败只会引来惩罚,必须抛出足够分量的诱饵,才能转移这位“尊者”的怒火,甚至……借刀杀人!
果然,铜镜那头的存在沉默了下来,只有黑气依旧在不安地涌动。过了足足十息的时间,那沙哑阴森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贪婪与兴趣:
“蕴含‘生生不息’意境的灵韵绣品?倒是有点意思……看来,这丫头身上,藏着不少秘密。”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冰冷刺骨的命令:“听着,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将那绣屏的核心绣法,尤其是那枚所谓‘真印’的奥秘,给本尊弄到手!本尊要亲眼看看,是何等玄妙,竟能引动道韵!”
柳氏心中一紧,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尊者,那绣屏已被太后收走,存放在宫中,属下……属下恐怕难以得手……”
“蠢货!”镜中声音带着不耐与鄙夷,“谁让你去宫中偷了?那丫头既能绣出第一幅,就能绣出第二幅!想办法,让她再绣一次,或者……让她亲口说出其中的关窍!”
“这……”柳氏脸上惧色更浓,“那贱人如今风头正盛,又有太后青眼,性子又狡诈,恐怕不会轻易就范……”
“哼!”镜中传来一声冷哼,“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若她不肯配合……本尊赐你的‘蚀魂香’,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蚀魂香”三个字入耳,柳氏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所充斥,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怕的东西。
蚀魂香!那是幽冥宗一种极为阴毒邪门的秘药,无色无味,能于无形中侵蚀人的神魂,初时只会让人精神恍惚,记忆模糊,时日稍长,便会心智迷失,如同行尸走肉,最终魂魄消散而亡!而且极难察觉,中毒者往往到死都不知缘由。
使用此物,风险极大,一旦泄露,便是万劫不复!但……其效果也确实霸道。
柳氏脑海中瞬间闪过沈清辞那张平静却令人憎恶的脸,再想到女儿沈玉娇今日所受的屈辱和自己岌岌可危的地位,那恐惧很快便被更深的怨毒和疯狂所取代。
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眼中闪过一丝豁出去的狠绝,对着铜镜深深低下头:
“是!属下……明白!定不负尊者所托!”
铜镜中的黑气缓缓平息,那沙哑的声音最后留下一句:“尽快行事,莫再让本尊失望。”随即,镜面光芒一暗,所有异象消失,恢复成一面普通古镜的模样,只是那镜面上,似乎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寒死气。
暗室内,只剩下柳氏粗重的喘息声。她盯着那面恢复平静的铜镜,眼神变幻不定,恐惧、挣扎、疯狂最终交织成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她缓缓直起身,脸上所有的情绪都被收敛,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
沈清辞……这都是你逼我的!
她转身,步履有些虚浮地走出暗室,厚重的石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合拢,将那片阴冷与腐朽重新封存。
然而,毒蛇已然亮出獠牙,致命的毒液,正在暗影中悄然酝酿,只待时机,便会给予猎物致命一击。
清秋院内,正在闭目调息、巩固今日收获的沈清辞,忽然心有所感,猛地睁开双眼,看向锦荣堂的方向,眸中寒光乍现。
空气中的灵气,似乎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祥的涟漪。
玄璃也瞬间警醒,金瞳竖立,全身毛发微微炸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呜咽。
风雨,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