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洼里的倒影还在晃，叶清欢的手已经松开了药罐。
她没再看那水面一眼，抬脚往前走。鞋底踩过湿漉漉的青砖，发出轻微的响声。萧景琰收起密报，跟在她旁边，两人一路走到偏廊尽头，谁也没说话。
“我得做点什么。”她忽然开口。
“你说。”
“周延年今晚会传消息。”她说，“他眉心的黑气动了，不是普通的淤堵，是活的东西在走。这种时候，他们一般会联络接头人。”
萧景琰停下脚步，“你是说，我们让他传？”
“对。”她点头，“但得让他传错的。”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嘴角微抬，“那就布个局。”
东宫密室的门关上时，外面天色还没亮透。烛火被点燃，映着墙上的京畿地图。影卫送来的三份夜行记录摊在桌上，分别对应周延年、户部右丞和御史大夫。
萧景琰拿起一支炭笔，在周延年府邸的位置画了个圈。
“明面动作不能停。”他说，“禁军继续查药材市场，放出风声说太医院要重开疫病案卷。让他们以为我们在追物证。”
叶清欢坐在案边，从袖中取出药罐。罐身温热，这几天积攒的念气一直没释放，像是被压住了。她知道这是回溯之息即将触发的征兆，但她现在顾不上看谁的记忆。
她打开罐盖，用银针挑出一缕淡金色的气息，轻轻点在一张黄纸上。符纸边缘立刻泛起一圈微光，随即暗下去。
“这是感应符。”她说，“只要接触过邪术的人碰过东西，符纸就能留下痕迹。影卫带上它去盯人，能知道谁在私下传递信息。”
萧景琰拿起来看了看，“有用。”
“还有药。”她又拿出三个小瓷瓶，“第一个是凝神露，施针前滴一滴在太阳穴，能防邪气反噬；第二个是破障汤，喝了之后望气术能看清三层经络；第三个是封脉膏，涂在手腕和脚踝，可以暂时切断外邪入体的路径。”
他把三瓶药收进怀里，“你什么时候做的？”
“昨晚散会后就开始了。”她说，“系统解锁了【毒物辨析】的升级功能，我能分辨出邪术残留的气味。这些药都是按那个配的。”
他点点头，“今晚影卫就用你这三样东西。”
“我还想试试别的。”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血魂咒不是单纯的下蛊。我翻了药王谷的残卷，也结合以前学过的知识，发现它更像是在控制人的气血节奏。就像……一群人的心跳被调成一样的频率，然后被某个声音带着走。”
“所以你能打断它？”
“如果能找到那个频率点，用银针刺激特定穴位，或许能让心跳乱一秒。”她说，“只要那一秒错开，共振就断了。我正在画新的针谱，叫《九转归心诀》。还不完整，但今晚要是有人中招，我可以试试。”
萧景琰沉默了一会儿，“你不该一个人扛这么多。”
“这不是扛。”她说，“这是我能做的事。你们负责抓人，我负责救人。分工而已。”
他没再说话，只是伸手把桌上的烛台往她那边推了推。
深夜，东宫药庐。
叶清欢坐在灯下，手里拿着一根细银针，在纸上画着经络线。她的手指很稳，一笔一划都精准落在穴位上。药罐放在旁边，偶尔轻轻震一下，像是提醒她什么。
她没理会。
门外传来脚步声，小安子轻轻敲了两下。
她抬头，“进来。”
小安子闪身进来，手里抱着一个布包，“影卫首领让我来取药，说人都到位了，就等东西。”
她把三个瓷瓶装进布包，又塞进去五张感应符，“重点是周延年。他今晚一定会出门，或者有人进他府里。你们盯紧门缝、窗沿、墙角，任何有气息流动的地方都贴一张符。”
“明白。”小安子把布包绑紧，“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不去。”她说，“我在后面支援。万一有人中招，得有人能当场施救。而且……”她顿了顿，“药罐快到临界点了。再救几个人，或者遇到一次强烈的感激情绪，回溯之息就会启动。我不想在跟踪的时候突然看见谁的过去。”
小安子点头，“那你小心。”
“你也小心。”她说，“别靠太近。那些人身上带的不只是命令，还有毒。”
小安子走了以后，她重新坐回灯下。
药罐又震了一下。
这次震动比之前明显，像是里面有东西在撞击内壁。她伸手摸了摸罐身，温度比平时高了一点。
她忽然想起水洼里的倒影。
穿着白大褂的自己，站在爆炸前的最后一刻。
那是不是她的记忆？
还是别人塞给她的画面？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一件事——不管她是从哪里来的，现在她站在这里，手里有针，有药，有能帮人活下去的本事。
这就够了。
她把最后一针画完，吹干墨迹，将《九转归心诀》初稿折好放进袖中。
药罐安静了下来。
但她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不是敌人。
是她自己的能力，快要突破某个界限。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外面黑沉沉的，东宫守卫巡逻的脚步声规律地响起。她数着那声音，让自己保持清醒。
远处传来一声更鼓。
三更了。
周延年的府门，应该快开了。
她转身走向门口，顺手拎起药箱。
刚拉开门，外面一阵风刮进来，吹得烛火猛地一斜。
药罐在她袖子里，突然变得滚烫。